我叫梁葭,Y市人,在X市上本科,今年刚考上了S市的研究生,22岁。
明明我的名字取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可从小到大,我的同学、朋友们总爱给我起“良家妇女”,这样的外号。
我很无语,但也不恼,想着也许是因为从外表来看我确实很符合能够相夫教子的样子?
“喂,葭葭啊,今晚妈妈领导请我们家和他们家一起吃饭。”孙芬女士一早打电话说。
上岸后,心情一向很好,正好也有空闲,我便答应下来。
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该稍微收拾一下,看了晚上吃饭的地址,简单画了个淡妆,就去了,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基本都齐了。
“哇!”刚推门进去,有一位个子挺高挑的阿姨就看过来,“这就是葭葭啊,好漂亮呀。”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咳咳,阿姨你也好漂亮啊。”我敛敛视线,抿抿嘴,忙笑道。
听了这话,对面那女人笑得更深了,“往这来坐。”
坐下后,我一面环视四周,一面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大家被问好之后皆笑容满面,好好好。周围又有梁葭不认识的阿姨和自家正在上小学的女儿说,“这个姐姐今年考上研究生啦,我们也要和姐姐看齐。”
我只得坐在那里陪笑,笑得脸都酸了。
只见得孙芬女士一边心里自豪,另一边又得保持低调,上下招呼间,不觉已红光满面。
“这是李叔叔和张阿姨的儿子,和你一样大,就在Y市上学。”这时候,席上一位长者说。
回头看,我这才关注起自己身侧之人,右嘴角抽了一下,懂了今天这场饭局的真正用意。
我看看身侧的男生,木木的,不怎么说话,只会傻笑。
又回首发现全桌人看我们二人的表情,竟都带了一种期待。仿佛在穿过现在的我们,看到了我们二人未来结婚的样子似的,我的脚趾差点把地给抠烂了。
再无半点食欲。
虽然面上还是笑着,接下来的饭局,或吃饭,或看手机,根本不想看身边人半点。我将自己的全部不愉快都归因到那个与自己同龄的男生身上。
饭局结束了,一切似乎都很完美,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样子,我心里却只觉得悲凉。
长到22岁,我从未谈过恋爱,知道我的人觉得我挑剔,不知道我的人觉得我高冷,不可亵玩焉。长辈们只认为我十分乖巧,不随便谈恋爱,是他们最满意的孩子。
只是我的心底,有颗逆反的种子,也有个清晰的轮廓。
大四下半学期,我一边忙毕业论文,一边忙实习,在忙碌中也把上次的饭局抛在了脑后。
下午,当我把自己的第十版毕业论文交到了老师办公室,却又被老师痛批。实习的工作又接踵而至。诶,靠着墙,我的头脑嗡嗡作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犹如灵魂出窍一般行走在学校的路上,看着路旁打打闹闹的同学,只觉得自己仿佛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一般。
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骑行,扑面的凉风给了我一些回到真实世界的真实感。
“啊——”
砰的一声,前方迎面而来了一辆电动车,彻底回到现实世界了。
强烈的疼痛感让我的眼眶瞬间充满了泪水,白花花的毕业论文散了一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
抬头,两滴晶莹的泪珠已经冲出了眼眶,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刚想质问眼前人。
是他啊,我的心狠狠一颤。
对面人仿佛也没想到今天会撞到人,十分懊恼,上前来确认我的伤势。
“怎么样了,有没有摔伤到哪里?”谢逸棠问。
他半拧着眉毛,平日里涣散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严肃和关切。
我的内心不争气地有所动,又不想显示出来,不由得转化为委屈。
“疼。”
我的鼻头很酸,眼泪眼看要决堤了。
赶忙低下头,扫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论文。
谢逸棠会意,先帮我捡论文。
“商学院的梁葭,是吧。”
谢逸棠把论文大致拾好,看着论文封面说,“那我先扶你起来,看看是皮外伤还是什么,行不?”
我点点头。
谢逸棠伸手,洁白修长的手扣上了我的左手腕。我又伸出右手,只敢轻轻借谢逸棠一点力,站了起来。
夏天,衣服穿得很单薄。谢逸棠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外套穿到了我的掌心,我的脸上热热的。
腿上已经有了些狰狞的擦伤,所幸只是皮外伤。
“大概…没什么大问题吧,没事的,你先去忙吧。”
我尴尬地松开谢逸棠的手。
“哎,这怎么行呢,我肯定得负全责的。”
谢逸棠轻轻地笑过,嘴角微微勾起,我在他的桃花眼里看到了些许狡黠。
“防止你后面发现有内伤,一个女生怎么办呢,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吧。”
说着,谢逸棠就打开了手机,见状我也傻傻地打开了我的微信二维码。
好友申请已通过。
谢逸棠的头像是一个很酷的穿着连帽卫衣的动漫形象,我的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抱着一只猪。
好丢人,下次我还是应该换个正常点的头像。只见眼前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你看你的手上和腿上都受伤了,要不现在就去校医院处理一下吧。”
谢逸棠顺势拉起我的手,要带我去。
“嘶”
我的眼泪又要顺势流下了。
“忘了你不方便走路。”谢逸棠回头,“这样吧,我骑车载你去。”
“啊?”
这次,谢逸棠行驶的速度缓了很多,稳稳地。我坐在他后面。
其实我早就认识谢逸棠了,我们是同一个幼儿园的。小时候的谢逸棠像个小霸王,在幼儿园里个头最大,大家都有点怕他,也有点崇拜他。
那时候的谢逸棠总是喜欢欺负别的小朋友,我却喜欢和他对着干,去挑衅他。可是因为他长得比我高,到最后我总是被他欺负,他也总是因为欺负我被叫家长。
那时候大人们总取笑我们。
只是后来,也有十多年不见了。
进入大学之后,我偶然间在名单上发现谢逸棠的名字,便有心关注。
在一次活动中,我一眼就认出了谢逸棠,那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孩,举止很亲昵。
后来听室友八卦的时候说起,谢逸棠是他们学院学生会文体部部长,似乎是凭颜值选上的,桃花很多。
想到这,我轻轻一笑,谢逸棠一定早就不记得我了吧。
赶路的时候总觉得学校很大,悠闲着的时候又觉得学校很小,很快就到校医院了。谢逸棠要扶我上楼。
夏天的衣服穿得都很单薄,我只轻轻地靠着谢逸棠,不敢看他。
医生很快就处理好了我的伤,“夏天注意伤口不要碰水奥。”
结束后,谢逸棠把我送到寝室楼下,说:“梁葭,我记住你的名字啦,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谢逸棠。”
“好的,也谢谢你啦。”我朝他一笑。
只是你不知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谁了啊。
回到寝室,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只是现实的论文和实习还得继续。
坐在桌前,打开电脑。
“哇,今天送你回来的是谢逸棠啊!”汤小莹一脸八卦像。
“啊,对呀。”我答,“今天他电动车撞到我了,所以就把我送回来了。”
“嘿嘿,好吧好吧,不过吧我看你们之间不那么一般咯。”汤小莹一脸坏笑,“不过啦,和这样的人谈恋爱,确实…”
我笑笑,拿起手机,看看谢逸棠的朋友圈。
好友仅可见一个月。
最后一条是一句“后会无期”。
听室友八卦说,谢逸棠最近分手了,女生是他们文体部的,也不知道下次一起工作的时候见到会不会尴尬呢。转又说,谢逸棠可不会尴尬,一个接一个的换,早就麻木了。
豁,好一个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看着看着,聊天窗口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孙芬:“葭葭,你还记得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和你一样大的小帅哥吗,他和我要了你的微信,你加他一下吧。”
然后又弹出了一条验证消息。
想起了那次聚会,心里自是一阵反胃。
夜深了,我修改了下论文,又整理了下实习材料。躺在床上玩手机时不觉头昏脑胀,忍不住地想今天发生的事,不住地想着自己为什么总是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什么都做不好,我想着,眼角流下一行泪,烦,真不想一直都这么被动。被动地等待,被动地和别人相处。
想着想着,在半梦半醒之际,竟往谢逸棠的聊天框里发了一句:“谢逸棠,和我谈恋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