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醒来,站在一个空荡荡的走廊里。
它看起来像学校走廊,因为最尽头的两边有窗户,但似乎没什么用。她靠近其中一扇,窗户外漆黑一片,唯一能有视野的是上方每隔不远处的暗的微死的灯。
灯在闪烁,再次常亮时,在另一边的镜尽头,像是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身穿红色的裙子,披头散发,其余都看不太清,她像是低着头,然后突然抬起,看不清脸庞,却让人一惊,眨眼之间再次消失,灯光再次闪烁,常亮时,小女孩更进一步,带着扭曲怪异的笑声。
嘻…嘻嘻……
两个窗户距离不短,黎枝依旧看不清小女孩的脸,她向着小女孩走近一步。
小女孩像是收到了惊吓,笑声变成了哭声,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僵硬的后退一步,接着是第二步。
哭声越来越大,黎枝终于站定,小女孩已经站到了窗台上,再不能后退一点。
双方再次陷入沉默。
灯光闪烁,常亮时,小女孩到了黎枝面前。
她的头发脏乱不堪,它们纵横交错,缠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头发似乎还能再长一点。
她身高不到黎枝腰侧,不过七八岁的年龄,眼皮下没有眼珠,却依旧睁开,露出空洞漆黑的眼眶。
她依旧能与黎枝对视。
小女孩安静着,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无声而诡异,嘴角缓慢的,到了耳根处。
她肢体僵硬,缓缓抱住黎枝,侧头靠着她。
“姐姐……”
然后楼道灯突然大亮,外面晴空万里,窗户开着,楼下吵吵嚷嚷,楼道也缩小到了一眼望到底的大小,此时离她最近的门打开,一位头发微卷,身穿红色裙子,手里抱着小熊的女孩探出头,她看似很开心,看到人之后整个出来,微笑着看着黎枝,甜美童真。
如果刚刚没有看到那个小女孩,她一定觉得这小孩很可爱,但是此时,只觉得有些诡异违和,她转头,刚刚的地方早已没了小女孩。
“你就是今天的客人吗?”
小女孩推开门,站在门旁边笑嘻嘻的说:“请进!”
黎枝看着楼梯,下楼一层后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平台,没有第二层,向上封顶,两旁窗户也只有一块玻璃,不见能打开的任何把手。
于是她走进了公寓。
在外看不出来,屋子里很宽敞很大,在这里建个足球场绰绰有余。
小女孩关上门哒哒的跑到厨房:“姐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与之前的“姐姐”相比,这次更顺口了。
黎枝不明白违和感在哪,再次朝向了那扇门,它真的很高,接近三米的高度,门把手就连她去握也有些吃力。
这时候小女孩又从厨房哒哒的跑回来,气喘呼呼的说:“今天妈妈不在哦,家里只有声声和呼呼在,热水还要一段时间,姐姐你先坐哟。”
声声拉着黎枝坐到沙发上,把怀里的小熊抱到她旁边:“先让呼呼陪你!”
她蹦蹦跳跳的再次回到厨房。
黎枝又一次看向房门,然后是周围每一个物品,他们都比本身大的出奇,连那扇窗户都与楼道的一模一样,只有身旁的小熊是正常大小,她一只手也能握的住。
黎枝没有选择去碰那只小熊,反而站起来,将整个房子走了一圈,除开客厅外,这里有一间书房,一个玩具屋,两个厕所,三间卧室,最后,她定在了其中一间卧室门口,它紧锁着,打不开,全屋只有这道门紧闭,像是有某种东西在里面,它时不时发出“咚”的一声。
黎枝回到了沙发上,声声在厨房很久了,打个热水也不至于半个小时,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她在想一些事情。
这个家里只有声声一个人,她的身高与之前那个小女孩相比,更矮一些,像是五六岁,整个家如此诡异的大,加上之前的红衣小女孩,黎枝猜她应该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没有猜是梦是因为第一次被吓到的时候她没醒来,她是一个很脆弱的小女孩,黎枝肯定的想。
这种诡异的大,黎枝将它比作声声所看见的环境,小孩因为身高与认知,总能把一些东西看的异常大,那么她应该是在声声的某种意识里,因为她自己看到的也很大。
以此类推,她将楼道里那个没有眼球的红衣小女孩比作声声的某种链接,可能是梦魔什么的东西,如果是声声的角度,那个楼道确实很大,它至少有五户人。
但是正常公寓真的那么装窗户吗?
那么这么长时间打水也情有可原了,因为毕竟小孩喜欢多动,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不久,声声带着手套双手捧着一杯热水,吃力地放到茶几上,然后脱下手套,绕过黎枝抱住了小熊。
“好久不见呀呼呼…你有没有想我呀?”
黎枝伸向那杯水,烫的离谱,甚至没有碰到杯子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火焰之上的灼烧感。
声声抱着呼呼,笑着问:“姐姐你怎么不喝水呀?”
“很烫,晾一会。”
“可是妈妈说,热水要趁热喝,凉了对声声不好,对姐姐也不好!”
黎枝看着她,她眨巴眨巴眼。
“其实我喜欢喝冷水。”
声声惊讶的看着她。
“妈妈说冷水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我身体本来就不好。”
“不可以!妈妈说,自己的身体,自己要保护好!要喝热水!”
黎枝心知要是再这么下去,不知道得说到什么时候,于是放弃交流,袖子包住手,打翻了那杯水,它瞬间从冒气的热水变成了冷水。
声声目瞪口呆。
黎枝装模作样的说:“哎呀…姐姐不小心打翻了怎么办呀?声声你可不可以帮姐姐再去接一杯呢?姐姐好渴呀……”
声声完全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出,也没觉得是黎枝故意的,于是心甘情愿,她再次将呼呼放下,跑到了厨房。
黎枝在想破局的方法,经过刚刚那么一出,她觉得她还是应该去找那个没有眼球的声声,先这么叫吧。
进入到那个被锁着的卧室,应该需要一把钥匙,但她不想找钥匙。
她走向厨房,看见声声在热水壶旁边,安安静静的等着。
声声看见黎枝过来,高高兴兴的蹦到黎枝面前:“姐姐,你怎么来啦,客人不应该来厨房的,姐姐你想吃什么吗?妈妈午饭的时候就回来啦!”
“声声,姐姐好像丢了东西在外面,你可以帮姐姐去看看吗?”
“好的姐姐!交给我啦!但是热水怎么办啊……姐姐你还想喝水呢……”
“没关系,姐姐在这里看水,你帮姐姐出去看看好吗?”
声声揪着自己的衣服,想了很久。
“不可以哦姐姐,妈妈说客人不能来厨房。客人也不能自己出门的……”
黎枝:……
黎枝拒绝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重新回到客厅,她将玩具熊扔到玩具屋里,找了个凳子垫脚,关上了门,然后又把凳子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她还是想出去看看有没有消防斧之类的东西。
还有十几分钟热水就好了,她在等待期间,去了一趟落地窗,看看外面。
外面天气很好,离地很远,她看见了一个点周围围着一群人,然后机械性的越来越多,她看不清,没有参照物,她不能确定这里是几楼。
最后她坐回沙发上,等待声声出来。
然后她睡了十分钟。
莫名其妙就闭上眼了,瞬间入睡。
梦里的红衣小女孩向她打招呼。
“姐姐,猜猜我在哪,猜不到,我就要一直缠着你啦”
睁开眼之后,声声像之前一样用手套抱着一杯热水,哼哧哼哧的来了。
放下水杯以后,她绕过黎枝,没有找到呼呼。
“呼呼呢?姐姐你看到她了吗?”
“你把她放进玩具屋了呀,你忘了吗?”
“我好像是把它放到这里陪你了呀…”
“没有哦,姐姐没有看到哦”
声声很严肃的想了很久,久到黎枝以为她不会再有动静,她突然抬起了头,跑到了玩具屋门口。
“哎呀,我记得妈妈走后没有关玩具屋的门呀?”她回头:“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哦,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哦,也许是妈妈觉得你老是玩玩具,不学习呢?”
“胡说!声声还小,声声还不需要学习!妈妈应该给声声打开玩具门!”
声声气的直跺脚,她转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到黎枝面前。
“一定是妈妈不想让他玩玩具!”
“他是谁?”黎枝想着不会是还有个哥哥弟弟的什么玩意吧。
“是声声的哥哥!坏哥哥!!”
黎枝:?
其实黎枝还没仔细看玩具屋,扔了玩具熊就走。但是这么说的话她有点想去看看了。
“声声的哥哥老是抢声声的东西!声声最讨厌他了!一定是他把声声的呼呼放到玩具屋里锁起来的!想让声声给她开玩具屋的门,但是妈妈跟声声说了,不可以随便进去玩,所以声声不去找呼呼了,不可以让他进去!”
黎枝:……
“姐姐,我们去找你丢了的东西吧!声声给你开门!”
她又哒哒的跑到门口,跳起来,却够不到门。
“哎呀……怎么办呀……”
黎枝接受不了现实。
这时候,门开了,声声“呀”了一声,退到黎枝身边。
门口站着一个脸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的女人,她穿着精致,手里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然后屋内开始缩小,直到到了正常大小,女人才抬腿进门。
他们像是根本没看到黎枝,女人将包放到鞋柜,钥匙挂到墙上,换鞋,走向厨房。
“宝贝中午想吃什么呀?”
小男孩像突然有了灵魂:“我想吃汉堡!!”
声声紧跟着说:“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没人理她,女人转身回来对着小男孩说:“我们明天吃汉堡好不好?今天先吃抄肉?”
小男孩撒泼打滚:“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今天吃汉堡!”
声声依旧兴奋着:“妈妈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好吵啊,黎枝见他们都没有管自己的想法,起身走向鞋柜,拿起墙上挂着的一串钥匙。
此时女人像终于意识到家里有个人,对着黎枝问:“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把我的钥匙放下!”
黎枝惊讶她居然看得见自己,她把钥匙放回去,女人转身哄孩子,黎枝又拿起,女人转身质问她。
黎枝:到底要怎样。
黎枝在她的目光下把所有钥匙都取下,把钥匙环以及上面带着的小照片挂上墙,女人转身哄小男孩。
“潦草。”
黎枝想着这要是steam上的恐怖游戏,免费都不会去尝这个味。
一块钱就不一样了。
在他们争吵中,黎枝走向了那扇紧闭的门,将所有钥匙都试了一遍才打开。
屋内是一个破败的模样,唯一一个开着的窗户在这里,事实上并没有窗户,而是简单的挖了一个洞。
还没看清布局,声声突然开始尖叫,刺耳的声音并没有令女人和小男孩有任何反应,相反,他们同时看向了黎枝。
然后平静的,缓慢的走向她,小男孩眼里空洞,死死盯着房间。
整个世界开始扭曲,甚至连声声的尖叫声也在扭曲,黎枝走进房间,关上门,然后安静了。
死寂,就连外面的天也跟着黑了。
屋内像被拉低了亮度,房顶的还亮着,但像之前的走廊一样,暗的发黑。布局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写字桌。
衣柜是木制的,现在像风化到随便一碰就能烂,床也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只有那个写字桌亮而干净,桌子上有一个小夜灯。
黎枝走向写字桌,坐在椅子上。
椅子有些小,不过他没在意,她打开了抽屉,却发现里面只有一把巨大的剪刀。
此时,那个巨大的空洞吹起了风,转头,那个没了眼睛的声声站在那。
小女孩现在比以前更高了,十二三岁的样子,裙子的最前面比原来的颜色还要深,她缓缓的走。
双腿无法弯曲,她抬腿落下,发出“咚”的声音,不知道究竟“咚”了多久,才站到黎枝面前。
“大姐姐……”
她抬起手,抓住了黎枝衣边。
“大姐姐……”
黎枝拿起抽屉里的剪刀,张开,捅向了小女孩。
再次睁开眼,黎枝在床上。
她翻身起床,洗漱,穿衣,看一眼今天的日程之后,打开了房门。
熟悉的楼道,那户人家房门大开,里面传来哭声。
黎枝下楼,她住在七楼,楼门口是一具尸体,是刚刚的小女孩。
小男孩看着她,没有情绪,女人哭着喊着,警察维持秩序,救护车声从远处传来,不断的有人围在这里。
天上飘下来一张字条,无人看向它,黎枝接住,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姐姐,我还会来找你玩的。
那么,我在哪里?
黎枝放下手,字条不再遮挡视线,她看到了小男孩,小男孩也看着她,只见小男孩嘴一张一合。
“怎么这么快呀。”
“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一个惊喜,怎么就结束了?”
“玩具屋里有好东西呀,你怎么都没进去?”
“猜猜我是谁?猜猜我在哪?”
然后,小男孩像重新拥有灵魂,看到了地上的小女孩,张嘴大哭着,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