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歆雨驾车载着绮梦回到森林。她还是把马车停在老地方。
绮梦跳下车,望向不远处。一条灰黑色的小路斜着插入了森林和草原的边界,这就是葫芦山唯一的上山道路。葫芦山山势险峻,表面以坚硬的石头为主,所以植被稀少。绮梦和歆雨同时对视,绮梦抓着歆雨就飞上了天。她用八条腿紧紧地抓着歆雨。
“我说,咱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飞啊老铁……”歆雨表示无语。
“我不信。”按歆雨的修为,她能靠内力御风飞行?或者……她不是个女巫吗?女巫怎么没带女巫扫帚呢?
“我真的,哎哎哎你别扔别扔,”歆雨大叫,“茵陈!”
一只飞毯凭空出现,在歆雨坠落到尖石上前一秒,接住她并飞向绮梦的所在的高度。
“你是真绝啊!”
歆雨趴在飞毯上扶着腰喘粗气。
后者不应答,只是指了指远方。
山腰上有个“小口子”……从远处看是这样的。
“这俩神经病骟货住这儿?ok,上吧。”
歆雨命令飞毯飞往山腰。
“喂,有动静……”
一处尖峰挡住了原定的飞行路线。
歆雨本来打算到了跟前再往上升。
绮梦出声阻止她,难道她猜错了歆雨就是个人类,没听到尖峰树丛附近的声音吗!
“妖怪!”一个声音说。
突然,一个人杀出,是个穿着褡裢、袒胸露腹的小男孩,赤脚,头顶葫芦。
“闪开!”绮梦一把捞住了歆雨,带着她飞到更远的地方躲避开。
茵晨则自己闪到一边了。它是个智能飞毯。
“我嘞个骟……完犊子了。还是晚了。还是晚了……”歆雨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什么晚了?”
“妖怪!”小男孩一声暴喝,“快拿命来!”
“我们跟你有仇吗,死超雄!滚回家再长几年再来跟你祖姥姥斗,滚!”歆雨不客气地撵人。
她挣脱了绮梦,回到自己飞毯上。
“妖怪,你们快放了我爷爷!”
红衣小男孩厉声呵斥。
可绮梦和歆雨谁都不搭理牠。
“我说看抓紧滚回家吧,别耽误我骟骟货好吧?”歆雨不耐烦地挥挥手。
“妖怪!快还我爷爷!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对方的身体瞬间变大,变成一座小山大小。
“这……”
歆雨和绮梦面面相觑。
小男孩像是根本听不懂人话一样,暴怒地冲向绮梦。
“这是彻底疯了……”歆雨夸张地摇头,弹响了吉他。
一只透明的大巴掌由音符汇聚而成,一巴掌把冲过来的小男孩扇飞了,牠重重地撞进了山崖壁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算了。绮梦也懒得理。
“走呗。”歆雨跳上飞毯,
绮梦立刻从肚脐里喷出蛛丝,迅速地缠绕在小男孩和石头上,将这愚蠢的小男孩暂时困在石头里。确认小男孩无法挣脱后,绮梦和歆雨对视一眼,然后一同飞向山更深处。
她们在山间飞行,风在耳边呼啸。半路上,歆雨缓缓讲述起自己的“任务”。
一颗来自天界的七彩葫芦籽降临世间,其将诞下能降服蝎子大王的葫芦七姊妹。她们勇敢、善良、强大,是正义的象征。然而她占卜到了异变,塔罗牌告诉她妖怪成了两个,而葫芦籽也被污染,变成了男的,也就是即将诞生葫芦“兄弟”。为了阻止这一切,她冒险来到这个世界打算重新改回因果。使葫芦七姊妹重新回归女性的身份。
绮梦沉默片刻。
“我怀疑是出了什么错,金虎才变成了蝎子精的老婆,导致因果改变。”
她勇敢的姐姐不会屈居男下,除非是什么不可说的隐事。
“有可能……”
“对了,你说冒险?”明明看她很游刃有余嘛。
“对啊……我那个,我快来月经了。”歆雨愁眉苦脸,“我带了one hundred tompons。嗯这是一个关于脱口秀的梗……开玩笑的我带了一大包棉条和月经杯,希望尽快完成任务回去然后躺平吧。”
“祝福你。”
她们飞向山区的更深处,周遭环境随着深入越来越诡异。终于能看到一处大门,像是破洞似的戳在山腰上。
歆雨和绮梦对视一眼,确信这就是蝎子精的洞府了。
她们落到洞外平台上,绮梦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对着洞门大喝:“金虎!你这个爷们唧唧的缩头乌龟,有胆子给老娘出来!快出来应战!”
“不是,你这就,咳咳……”洞口散发着一股腐臭味,熏得歆雨一开口就又咳嗽又恶心。
这是他爹的尸臭吧这……
“不这样她不会出来的。”绮梦小声说。对她苦笑。
“嗯,确实……”
“你给老娘出来,你别怂!有胆子跟男人结婚没胆子出来见我?!你算个什么!”
绮梦仍在那儿叫骂。
洞门好一会儿才有动静。
歆雨搓搓手,预备应战了。
出来的却不是金虎,而是几个蝙蝠小妖和蛤蟆小妖。
“是什么人在我家洞府吵嚷?!”
歆雨只是轻轻甩手,藤蔓从地面和山壁破石而出,迅速缠上小妖们的身体,把它们钉在山壁上。
“我说要点那个弔脸吧,让金虎那个潮鲅滚出来。”
两人在洞门口就等着里面的山大王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洞口发出的呼啸声。没有回应,她们也只好先回去。
路过之前打败葫芦娃的崖壁时,那里石头跌落,葫芦弟被救走了。
“可能是……第二个葫芦已经出来了。爹的……倒反天罡……”
这再下去就没话说了。耳边只有风吼。
到了快出山区的地方,绮梦打破沉默,问起歆雨修改因果的事。
“本来是可以利用那啥的力量直接把因果线修改回来的。现在葫芦已经长出了葫芦娃,啊不,葫芦弟,‘娃’女字旁,男的不配。”她顿了顿,“大概需要先用这两个家伙的力量,把已经出世的葫芦娃全杀掉,拿回葫芦本体,重新把它们埋进土里,再修改因果线就完成了。”
“可是你看到了,第二个葫芦弟已经诞生了。”
“确实。”
绮梦一撇嘴,露出嫌恶的表情:“我很讨厌小男孩,天界的葫芦籽怎么能长出‘男’这个残缺的性别呢。男孩粗鲁,莽撞,听不懂人话。”
“我成膈应这些玩意儿了。正常人谁都不会喜欢小男孩吧。这是一个倒反天罡的故事,如果我不过来修改因果的话。那可能就是,勇敢的战士金虎被当做邪恶的性感女妖,被一群男人围攻杀掉。故事体现了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而且据我了解,现在持有葫芦籽的是个老男人。这不就成了男人掠夺女性生育成果的最好见证。葫芦算什么呢,牠们的胎器吗?”
“我帮你。”
“啊?”
再接下来就没什么说的了。
她们两人回到那个小破屋。
屋子里仍是一片狼藉。绮梦扯着歆雨,回了自己的小木屋。绮梦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眼神有些疲惫。歆雨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先坐下吧。”
“我站着得了……”
她该干嘛啊……
“行了,先喝点茶歇歇吧。”绮梦给她倒了杯茶。茶水是热的,毕竟妖怪有法术可以给茶壶保温。
“我先找个地方睡会儿吧,你,你应该……不,不介意吧?”歆雨抱着琴,语调显得有点不安。
“睡吧,睡床呗。”绮梦拉出床下的抽屉床,床铺自动整理好。
“我还是打地铺吧,睡床我睡不踏实。呵呵……”歆雨拒绝。
她打个响指,变出一卷铺盖卷儿,铺在墙角,躺上去蜷紧了。
“这人……”绮梦摇摇头,爬上了蛛网。
她脑子很乱。有关于“葫芦娃”的传说……葫芦娃是天地间诞生的灵宝,本来就该是女娃才对。歆雨说的“因果线”混乱……与她姐姐金虎的“死”的关系……必定有关联。
甚至可能是出于一场阴谋。
第二天,两人再次前往妖洞,一路无话,这次叫门,金虎竟出乎意料地出来迎接。
她脸上挂着笑模样,娇声道:“我捉到了两个葫芦娃子,正好,请你们来‘观赏观赏’。妹子许久未见,我们姐妹可要好好叙叙旧啊。”
歆雨一言未发,脸上表情嫌弃死了。
绮梦则直接拒绝。
“我没兴趣看几个雄性智人,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嫁给蝎子精?”
金虎媚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我很喜欢蝎子精,这就够了。”
绮梦深吸口气,当即变出匕首刺向金虎。
金虎却媚笑着轻松躲过,随后双手一挥,阴阳两把剑出现,迅速与绮梦缠斗起来。绮梦动作迅猛,一边出招一边崩溃地大喊大叫:“为什么要嫁给蝎子精?你还是我的姐姐吗,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嫁给牠,当初说了什么,当初是你教导我不要靠男人,当初是你把迷途的我拉回修炼的正轨!”
金虎不紧不慢地应对战斗,时不时地言语挑衅:“当初我没有尝过男人的好呀,蝎子大王威武雄壮,令我十分喜爱,这是我的选择,你管不着。”
“你疯了你,当初我早恋,是你告诉我男人脏的,是你告诉我这些家伙身上有淋病和毛滴虫,是你告诉我别沾男的,现如今的你成什么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绮梦动作丝毫不落下风,但脸上已经淌满泪水。
一直在旁掠阵的歆雨实在看不下去了,飞起一脚,直接把金虎踹回了洞内,扬起一片尘土。她挥挥手召唤出藤蔓,缠绕上门把手,唰地把大门关上了。
她召唤出飞毯“茵晨”,扯上绮梦,原路飞去。
绮梦坐在飞毯上,情绪仍旧不太好。
歆雨也捂着头,呜呜地哭。
她们坐在高速行驶的飞毯上,对着哭,哭得畅快淋漓。
“你哭什么。”绮梦掏出手绢来擤鼻涕。
“我受不了了,我真是受不了了……这场面我架不住,虽然我学过心理学。咳咳。擤——唉,”歆雨掏出一次性纸巾,擤完鼻涕直接扔进“黑洞”。“你这是应激了姊妹儿。咱先缓缓吧,她现在这个听不进人话的鬼样我也不敢招惹……”
“好。”绮梦点点头。哭过之后,她异常的冷静。“她说,抓了两个葫芦弟。我们不妨按兵不动,等葫芦弟来救哥哥的时候,跟踪上去,找到葫芦藤的所在,你也好完成任务。对了,我怀疑,我姐姐的异常与这场波动也有关联,我先助你解决问题,再说其它。”
“有道理嗷,我先占卜一下……”歆雨掏出水晶球。
高空的风啪啪啪地抽她。她只好先降低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