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顶着强烈的阳光,手里拿着锄头,再种着什么东西,裴桓抱怨说:“这些玩意味道那么难闻,你种它干嘛?”
“你管我”裴宁那时七岁,一身水墨色衣裙站在屋檐下,两个小铃铛挂在梳好的发髻上,随着裴宁的走动轻轻摇晃,发出声响,裴宁双手叉腰:“你要不愿种,我自己来,别给我弄坏了,这可是爹好不容易给我弄来的”
“我种,我种”裴桓可舍不得他的妹妹做这些粗活
“那就辛苦哥哥了!”
阳光下,女孩的笑容格外灿烂,裴桓看得有些入迷。
可一转眼,裴桓就看见刚刚笑容灿烂的女孩猩红着眼睛揪着自己的衣领:“你为什么要杀他?”
“说话!”
“为什么?”
裴桓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他不清楚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周围乱糟糟的,他眼前只有发疯的裴宁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杀重阳,最后被南潇拉开,肖远在一边鼓掌:“好箭法,好箭法,裴公子,这场比赛你赢了”
裴清清推门而入,裴桓看着她神情,似乎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
“姐姐,姐姐在祠堂”
裴桓赶到祠堂时,裴宁跪在裴老爷子面前,裴夫人拿着手帕抹着眼泪,裴老爷紧紧抱住裴夫人,安慰她的情绪。
“这是怎么了?”
看着裴老爷子拿着毛笔在族谱上画了一笔,裴桓走近一看,那一笔勾销了裴宁的名字,裴桓知道在族谱上勾销了名字是什么意思,裴桓不可置信的看向裴老爷子。
“祖父,你做什么?”
“裴宁”裴宁朝裴老爷子磕头:“从此不再与裴府有任何瓜葛”
“你当真要走?”
“我不走,难道要等裴公子一箭射死我?”
“我,我不会的”
裴宁起身朝府外走去,裴夫人一边喊着:“宁宁”一边追了出去,看着裴宁上了马车,驾车而去,裴夫人扶着府门哭泣,裴清清向前扶着裴夫人,声音带着哭腔:“娘”
“祖父,你不是最疼宁宁吗?为什么?”
裴桓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呆愣愣地看着裴老爷子。
“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裴老爷子朝祠堂外走去。
出祠堂后,裴桓像失了魂一样,没有目的朝前走。
“裴公子”
裴桓有些惊喜的抬头,发现是云鸢后,眼里刚刚燃起的惊喜瞬间被扑灭,裴桓这才发现,走着走着就到了裴宁的房间,云鸢来收拾裴宁的房间,裴宁不在的三年里都是云鸢来打扫的,现在人走了,云鸢就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打扫的,刚收拾完,一开门,就发现裴桓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如果不是裴桓,她家小姐也不会走。
“我家小姐都走了,公子来这做什么?”云鸢没好气地开口:“莫不是心里难受要来砸我家小姐的东西?”
裴宁走了,裴桓心里本就不好受,听云鸢这么一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你只是一个奴婢,凭什么敢那么对我说话!”
“还有你家小姐走了,难道是我赶她走的吗?不是她自己要走的吗?你把气撒在我身上算什么?”
“是,我只是个奴婢”云鸢的声音渐渐开始带着几分哭腔和颤抖:“可就算这样,我也要为我家小姐抱不平”
“公子你知道吗?小姐在府里的这三年里,奴婢从来没有看见小姐哭过,就小姐刚回来的时候,小姐手上的伤那么多,多到奴婢看着都疼,可奴婢为小姐上药的时候,小姐一滴眼泪都没掉,还反过来安慰奴婢”云鸢伸手将眼泪擦掉,又继续道:“还有你诬陷小姐偷了二小姐的首饰,打了小姐一巴掌,小姐的脸肿了好几天才消下去,那时小姐也没哭”
“可就在昨晚,奴婢在酒楼取回重阳的包袱时,奴婢看见小姐就在那”云鸢指着裴桓身旁的那棵树:“就在那树底下,小姐哭了好久,还喝了好几坛酒,小姐嘴里还念……”
“念着什么?”裴桓的语气也染上几分苍凉
“如若你不来上京城就好了,就不会死了!”
【昨晚】
“如若你不来上京城就好了,就不会死了!”
裴宁随手将眼泪抹去,又喝了一口酒,云鸢走了过来,将手上的包袱递给裴宁:“小姐”
“帮我打开看看吧!”
云鸢将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很少,有几件衣服和一个钱袋,还有一个木雕,裴宁拿起木雕,那是裴宁雕的,原本打算送给重阳当生日礼物,雕的不算好,所以裴宁决定还是送别的,就叫云鸢拿去扔了。
“不是扔了吗?怎么会在这?”裴宁有些疑惑,转头问云鸢。
“那天奴婢是想拿去扔的,但一出门便碰到了重阳,他知道了后,便向奴婢要了去”
裴宁又翻了翻钱袋,里面是重阳这三年里在酒楼打杂所赚的钱,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攒钱,带宁宁回家。
那天说的不过是梦话,却被重阳记下了。
裴宁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爆发了,眼泪又像泉水一样涌出,紧紧抱着重阳的衣物和木雕:“回家,我们回家”
“我带哥回家!”
【现在】
云鸢将眼泪擦干,离开,只剩下裴桓还愣在原地。
“姐姐”
裴宁将马车停在路边:“有什么事吗?”
“姐姐可是要去槐乡?”是一位身穿橘黄色衣裙的姑娘。
裴宁点头。
“那姐姐可否搭上我,我正好也要去槐乡,姐姐是一人,我也是一人,我们两个也好做个伴”
“这里离槐乡也没好远,你自己走着去吧,我这马车上也没有位置能腾给你坐”说着,裴宁就要驾车离开。
“可是,姐姐,这荒郊野岭的,这要是出来一个大男人,我一个弱女子可对付不了,你就捎上我吧,我,我不坐里面”黄衣姑娘上了马车:“我坐这就行,姐姐走吧”
裴宁无奈:“驾”,马车继续前行。
“我叫秋小棠,姐姐叫什么?”
“裴宁”
“姐姐这马车里有什么?”说着,秋小棠拨开车帘,发现里面有一人。
“别看里面”裴宁呵斥。
秋小棠放下车帘,对裴宁道:“姐姐这马车里的人好像是个死人啊!”
“与你何干”
马车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重阳。
“到了,你下去吧”裴宁停了马车。
“我看姐姐应是第一次来槐乡吧,姐姐捎了我一路,不如姐姐去我那歇歇?”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客栈”
“这个时候可不好找客栈,更何况姐姐还带着马车里的人,那可就更不好找了”
“走嘛!”秋小棠拉着裴宁的衣袖:“我家很近的”
“这是你家?”裴宁发出疑问。
“对啊!怎么了吗?”
裴宁看着眼前的人,又看看了周围,一间小屋,小屋旁还有几座坟,小屋后面更是一座坟场。
“姐姐别怕”秋小棠指着其中一座坟道:“那是我阿婆”
“还有那个是我阿爷”
“后面的那些都是死囚,他们无处安葬,我呢,就替他们找个安葬之处”
“姐姐马车里的人如果找不到安葬之处,那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