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父母对婚姻的态度像美术生对待舍不得扔掉的过期颜料，加点水兑点桃胶，就能继续使用。

林季心很清楚的记得他们第一次爆发争吵的时间。那一天，很特别的一天，林季安骑着自行车载林季心回家。初一哥俩一起住了校，不必来回跑浪费睡觉时间。那一天是一星期放一次假的回家时间，第二天是他们生日，爸爸妈妈可能已经订好了生日蛋糕。

林季心坐在车后座和林季安大声说话，让林季安帮他想许愿到底是要漫画书还是炫酷小玩具，想和林季安商量着一个要漫画书，一个要炫酷小玩具，然后一起玩。

林季安逗他，说两个都不要，还要让爸妈别给他买他想要的，气的他锤了林季安一路。

如果可以，林季心希望自己没有趁林季安把自行车停进车棚时跑上楼，这样他就不会听见剧烈的争吵，不会在着急打开门后亲眼看见，记忆中和蔼的父亲将母亲一巴掌扇倒在沙发上，脸上那狰狞的神情。

如果他和林季安一起上楼，林季安一定会把他护在身后，捂住他的耳朵，让他闭上眼睛，和他说回房间去，然后一个人冲上去推开爸爸。这时候或许父母会安静下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杯子摔在地上炸开的碎片，就不会一齐向林季心飞来。

小碎片划出的伤口在一个星期后长出疤，一个月后彻底消失不见，但是家的伤口永远的留在了林季心的心底，林季安就是唯一能治疗这道伤口的药。

那次的争吵因为林季心留血而停止了，但很快，第二次争吵，第三次争吵，演变为见到对方就抑制不住的怒气。

一开始还会在他们俩面前装装样子，后来连装都装不下去。

林季心听着争吵声，漫无目的的乱想，想的最多的是，如果两个人离婚了，他和哥哥跟谁，他和哥哥可是双胞胎，一定是要一起的。

但如果爸妈一人一个孩子，往往只要想到这，林季心就会找到不远处的林季安，紧紧抱住。

林季安总以为他是被爸妈争吵吓到了，总会安抚他，告诉他没事的，然后大声让父母别吵了，会吓到林季心。林季心不好意思说自己并不是被争吵吓到，而是怕要和林季安分开的那点可能性。

但直到他们大学毕业，在上大学的城市租了房子离开家，父母也并没有分开，反而感情像是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仿佛争吵到砸家具，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互相大打出手的一地鸡毛的过往是一场梦。

林季心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母亲，更无法原谅父亲，本来他们打算先在家附近找一份工作过渡，但是林季心说自己一进家门就像走进监狱，别扭压抑，一见到父母就像见到典狱长，只想逃避。

于是林季安拒绝了面试邀约，打包了二人的行李，带着林季心坐上了远行的火车，回到了上大学的地方。

林季安租了个小房间，是附近租金最便宜的一家，因为林季心不愿意用父亲给的钱，林季安也不愿意。

小房间一进门就是厕所，往左走几步就是床，床头是两个带抽屉的床头柜，左边往外凹出一个阳台，上面有晾晒衣服的铁管，右边靠着厕所墙的有一个大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空间勉强能容得下两个大男人。

林季安简单收拾了东西，动作一停，就能清楚的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说话声，他扭头对坐在床边认真叠衣服的林季心说:“完了，离开家，你连大声叫的自由都没有了”

林季心说那不是家，家是自由的地方，和林季安在一起的才是家。林季安才是他的自由。

有林季安在，他就有了莫大的勇气，能够放心的张开翅膀奔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