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倾荒

众人皆为之震惊。白玖的眉头紧皱，两眼一闭，长长叹了口气。几人之中，唯白初与赵远舟神色有异。

文潇叹了口气：“白姐姐，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刚刚就想说这个事情。既然人齐了，那我便说了。”白初顿了顿，待议事厅内，包括范瑛司徒鸣大人在内，全都看向她后，说道，“其实早在我，潇妹妹，小卓去齐府的时候，齐小姐便失踪了。大家一直想着关键的证人是齐歆姣，但其实大家都忽略了这个齐贺禹。你们再去一趟齐府，仔细盘问这个齐贺禹。”

“那我试着用妖力追踪一下齐小姐。初儿，那你呢？”赵远舟问。

“我在这儿等着他们把齐小姐安全带回来。”白初一本正经地说。

文潇没有犹豫：“好，那我们分头行动。”

赵远舟先一步离开了缉妖司。

留在缉妖司等待出发的五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不过离开缉妖司之后，他可并没有去追踪什么齐小姐的气息，而是径直去了冉遗藏身的湖。湖面薄雾升起，他飞身如雾中，有一座小岛位于湖中，岛上还有一间木屋，小岛前有一截断掉的木桥，赵远舟正好落在小木屋前的木桥上。

冉遗刚感应到了赵远舟的妖气，门就被赵远舟猛地推开。赵远舟进来后便仔细打量起了四方，屋内陈设简单，除冉遗外，再无其他人。

冉遗见只有赵远舟一个人来后，也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她呢？”

赵远舟也反问：“这里怎么也只有你一个人？”

冉遗不解：“什么意思？”

赵远舟也是不解：“齐小姐失踪了，不在这吗？”

冉遗闻言大惊，立刻追问：“她失踪了？”

赵远舟紧紧盯着冉遗：“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我进不了齐府。”

赵远舟皱眉，如果不是冉遗带走了齐小姐，那会是谁呢？

还没有头绪时，赵远舟便敏锐感应到了几缕熟悉的气息。

冉遗也同样感应到了，立即警惕地看向赵远舟：“你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赵远舟苦笑：“他们可不是我请来的……被跟踪了……好烦……”

准确地说，是被设局了，好烦。

赵远舟回想刚才在缉妖司的一番对话，显然是几人故意骗他的，让他误以为齐小姐在冉遗手里，而来找冉遗。

只是他不解，为什么白初会帮着他们一起设局，而他又是何时被怀疑的呢？

冉遗冷声道：“既然不是你请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冉遗双手交叉在眼睛面前，他的双眼变成了浑浊的灰蓝色，宛如眼中涌起白雾。

瞬间，房间窗户大门，四面八方都涌进来雾气，大雾由湖心岛向四周蔓延。

岸边，卓翼宸、文潇与裴思婧三人看向湖心的隐约可见的小岛，之前来时，湖心并没有这座岛，现在想来，这座岛当时应该是被结界隐藏起来了。

卓翼宸小声说道：“赵远舟这么一个大妖，竟然也没发现这里有结界，可见他早已和冉遗有勾结。”

“不是勾结，是各取所需。”白初从树林中向湖边走来。

“都差不多，果然，妖最不可信……”卓翼宸皱着眉看着远处的小岛。

“嗯……确实。妖，最会骗人了。潇妹妹，要当心了……”白初觉着似乎被冒犯到，但她知道卓翼宸只针对赵远舟。

裴思婧问：“白姐姐，齐小姐找到了吗？”

白初摇摇头。

裴思婧突然话锋一转：“此案了结，我会退出缉妖司。”

“为何？”文潇和白初都十分惊讶，齐声问道。

裴思婧答得干脆：“我本就不想再涉这些事，你们虽以查清我弟弟之事为诱，拉我入局，但我从未信任过他，当时去缉妖司也只是想还令牌，却不得已在崇武营的激将挑衅之下签了军令状。如今他与冉遗勾结，果然如我所料，不可信任。朱厌是个不受控的异类，想必小卓大人比我更清楚这点，希望你们及时止损，不要错付信任。”

白初看向裴思婧：“裴妹妹连我都不信吗……”

裴思婧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知道。但……你是你，他是他，虽是妖，总归是不同的。我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白初心生感触，低下头。沉默不语。这是她第一次得到除了家人和挚友以外说她值得被信任的人。

卓翼宸沉默不语。

在众人谈话间，湖面上涌来的浓雾瞬间将岸上的四人吞没。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然入梦。

梦中之人，意识不到梦境的存在。在梦中，那些一直逃避的、因恐惧而遗忘的、或是因外力而被迫忘记的记忆，那些潜藏在意识之下的欲念，都会在梦境中如实展现。浓雾之中，似有谁在低语，别抗拒梦，诚实地面对梦，因为梦本就是属于你的一部分……

忧思且避，寂泪悄凝。

怖念封尘，寒霜渐生。

雾霭柔音，袅袅徐闻。

启扉入幻，心愫纷纷。

碎忆熠熠，若萤之舞。

妄求迢迢，如魅游途。

庄周蝶变，醒觉千秋。

一梦窈窈，韵绕心头。

……

“初儿……初儿……”一个声音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响起。白初转身追寻，却始终寻不到那抹温柔娇丽的身影。

“母亲……”白初一时情难自禁，目断魂销，眼尾微红，焦急地唤着母亲。

再次有亮光袭来时，白初已身处大荒。她抚了抚脸颊上已经流下的泪水，继续寻找着母亲。

忽然，天空毫无征兆地变成一片血海，浓稠的红色如疫病蔓延，将整个大荒浸染。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巨石摇晃，发出沉闷声响，似要崩裂。一瞬间，整个大荒被这可怖的气氛所笼罩。

狂风在大荒上肆虐，古怪充满邪气的风抽打在白初本就单薄的身上，她不顾疼痛慌乱四顾。远处，猩红间几点诡异蓝光闪烁，仿若幽灵眼眸。

白初跌跌撞撞向着那抹蓝光跑去，即使摔倒，手掌被尖锐石头划破，鲜血渗出，她也毫不在乎。“母亲！”白初一边跑，一边一声声唤着母亲。

近在咫尺，她再一次摔倒，身上已到处都是尖锐的石头划伤和磕碰发青发紫的痕迹。发丝凌乱，眼尾泛红，仿若傍晚天边被霞光染透的薄云，泫然欲泣。

可还未等到她起身，一个黑红妖力笼身的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的母亲，一掌击退。转而掐住了她的脖子。

白初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地去掰那卡在脖颈上的铁钳般的手，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咯咯”声，气息艰难地进出，眼眶因缺氧与恐惧而迸出更多泪花，眼尾的红愈发鲜艳刺目，恰似春日里被暴雨打过的海棠。

眼前的身影渐渐清晰，是朱厌！是那个被戾气控制毫无意识的朱厌。白初内心还是怕的，八年前的那一掌如同昨日发生一般，在白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害怕疼痛，但更怕死亡。“朱厌……”白初艰难的挤出他的名字，害怕，心疼，愤恨……白初的内心五味杂陈。

白初的父亲白瑛赶了回来，与负伤的母亲白泠共同施展妖力压制朱厌体内的戾气。

可不知为何，赵远舟体内戾气突然变得横行霸道，吞噬了他原本的心智，占据了他的躯体。而他也真正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容器。可戾气似乎对魅谣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朱厌嘴角微微勾起，像打量物件一样看着白初。抬手之间，一股戾气从眉心钻入，白初意识逐渐模糊，只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处于熔炉之上，很烫，很疼，就快要窒息了……

眉间那紫烟色细尾宝莲额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似九尾般的妖纹。

再次醒来时，朱厌眼前的人已不是白初，而是魅谣。如今的魅谣已无需在和白初抢占一具身体，妖力得以释放，威力强大。一头蓝白色长发拖地，眼睛极具魅惑，勾人心弦。

几乎是一夜之间，二人将大荒所有的妖兽屠戮殆尽；凡间不论是皇室，捉妖师猎妖人还是平民百姓都无一幸免于难。他们二人杀了缉妖司小队的所有人，包括文潇，彻底摧毁了白泽令，导致大荒倾覆，不周山完全倒塌，时序错乱，生灵涂炭……

血水……血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红一片。

世界重归混沌，朱厌与魅谣，如同一星一月，一同掌控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