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身死

卓翼宸一直在逞强，他提着一口气，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顿时咳出一口血，脱力倒了下去。裴思婧急忙把他扶住，搀扶他靠在墙边坐好。

“你没事吧？”

裴思婧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触感，一看，碰到卓翼宸背部的那只手上沾满了鲜血。

“我来了，我来了!”白玖打开药箱，翻出止血药粉和纱布，开始给卓翼宸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抹眼泪。

卓翼宸看着他，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虚弱地问：“你哭什么。”

白玖哭得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你和裴姐姐身手都那么好，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们才不会……要是我早点拿出仙女姐姐留下的锦囊就好了……”

一贯冷漠严肃的卓翼宸，突然有些心软，他轻声地说：“可，是你很勇敢地跑回马车里把锦囊打开，这些符咒也都是你亲手撕的，如果没有你，我们根本不知道锦囊的存在，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白玖有些感动：“真的吗……小卓大人……”

卓翼宸很虚弱，小声道：“麻烦你……包扎快一点……我还在流血……”

白玖破涕为笑：“好。”白玖低头继续包扎，伤口包扎好后，他开始给卓翼宸把脉。

“我不放心，我再给你把把脉……你们冰夷族的血虽然好用，但是对你自己的耗损太大，以后尽量少用，要不然我给你搞点姜枣糕补补血……我看看药箱里有没有……”

卓翼宸一个眼神，白玖悻悻收手，那补血的事以后再说好了。

白玖配的药极好，血很快止住了，连疼的感觉都削弱了不少，想来是里面加了专门抑制的痛觉的成分。

“虽然我只会医术，但我保证以后只要有我在，你们绝对死不了！”

裴思婧问：“不请辞了？”

白玖哈哈哈哈大笑着掩饰。

裴思婧看向虚弱的卓翼宸，刚才他自己都应付不来，还惦记着帮她，虽没认识几日，但他却以性命相护，于情于理，她都该道谢，连白玖那么小的孩子都道谢了，嗯，她该说点什么……

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

“缉妖司小队，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下次别急着自己上。”

裴思婧并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想着有机会直接把人情还给他。

巷子尽头出现了另外三个人的身影，文潇一见裴思婧和卓翼宸都伤得不轻，心中紧张，立即松开赵远舟，跑过去查看情况。

赵远舟看眼空空的手，有一点不是滋味。

白初看了一眼失落的赵远舟，便跟着文潇跑过去。为他们查看伤势。

文潇又是泪眼婆娑，白初安慰道：“小白兔医术很好，救治及时，都没有什么大碍了。”

白玖有些愧疚：“仙女姐姐，对不起……”

白初摸了摸白玖的头：“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不需要自责，这并不是你的错。”转头对大家说，“锦囊一事并非有意欺瞒，只是事态紧急，没来得及说。”

白玖见文潇还是担心，便夸大其词描述了刚刚事情的经过，但卓翼宸怕文潇担心，又加以纠正，轻描淡写带过。

白初走到裴思婧跟前，将她的手拉起，二人双手合十：“凡人之躯体力极易耗尽，我给你渡一些神力，屏息凝神，将其用内力运至全身。可保你……此生平安无恙。”

裴思婧心情复杂，但并没有推开她。闭上眼睛，感受到身前传来一阵好闻的香气，冰冰凉凉的一股力量运行全身，疲乏之感顷刻间消失殆尽，身上的伤口完全愈合，不留痕迹。

她缓缓睁眼，对白初笑道：“谢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

白初用食指抵住她的嘴：“不必还。若是心中过意不去的话，可先给我三个承诺。到时便知。”

“好。”

赵远舟走到卓翼宸面前，蹲下，突然握住他的手，红色的妖力从赵远舟手掌传进卓翼宸的手心。卓翼宸感知到了他在传送妖力，便皱眉甩开了他的手。

赵远舟不恼，又再次握紧了他的手，笑道：“送你一些妖力，让你以后杀我，更容易一些。”

卓翼宸神色复杂。

白初听到这话，蹙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片刻后，赵远舟放开了他的手，卓翼宸抬手看，惊觉划破的掌心已经愈合无痕。

文潇见到此景，想到她这八年的病症。自己似乎只要待在白姐姐身边，就不痛了。

白玖则是挎着小脸，这世间竟有无痕修复。

他好像……要失业了。

天香阁内外灯火通明，二楼的雅间传出悠扬的乐曲与欢笑声。紫色的纱幔随风轻飘，吴言此时正搂着天香阁的头牌芷梅，芷梅一脸妩媚地喂酒，温香软玉在怀，吴言也不似往日那般威严，笑着嘴巴凑过去喝酒。两人调笑间，一名侍从匆匆入内，凑在吴言耳边说话。吴言顿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歌女，将手中的酒杯摔碎。

吴言大怒：“一群废物，连个缉妖司都搞不定！”

侍从纷纷吓得离开雅间，芷梅花容失色，站在旁边不知该不该退出，忽地，她目光一滞，异光流过她的眼眸。芷梅瞬间出手，掐住了吴言的喉咙。吴言一脸诧异地看着芷梅，小小女子，力气突然异常大！

“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吗？”芷梅神态异常，声音干涩，压着嗓子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你是谁？”

芷梅道：“我是唯一有资格杀他的人。你不自量力，竟然敢动他。碍事的人，都要死。”

万事万物，要般配才行，一个人类，怎么敢妄想对朱厌动手，不般配！离仑一想到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觊觎白初，还妄想取朱厌的性命……不配，他们不配！

离仑心中如千万蝼蚁爬行，恶心至极。

另一边，白初的槐花印记又在痛了……她微微蹙眉，攥紧了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右手。暗暗凝聚妖力到此处，片刻后，白初恢复如常，只是似有心事，天香楼……离仑，你到底如何才能发下心中的执念……

离仑的手指随着心绪收得更紧，吴言用力去掰芷梅纤细的手指，但那手指就像是铁杵一般，动也不动，他正要张嘴喊人，芷梅的手扣得更紧，吴言喉咙嘶哑，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

芷梅不满：“还在挣扎……不想死是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破碎的音节从吴言的喉咙挤出。

“看着我。”芷梅命令。对视之间，吴言的眼睛被破幻真眼灼痛，而他也得以见到离仑的真身，一时间吴言额头冷汗直冒，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离仑道：“我想要一个答案。”

吴言点头如捣蒜。

离仑道：“三个问题，答对了，活。答不对，死。问题不难，不要害怕。第一个，你觉得做人好，还是做妖好？”

汗滴从吴言的额头滴落，吴言谄媚讨好地回答：“妖、妖好……做妖好……”

下一秒，吴言的骨头就被离仑捏碎，吴言的头垂着，倒在了地上，那双眼睛还大睁着，离仑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

“答错了。”

另一道人影走进了房间，正是军师。军师瞥了一眼地上吴言的尸体，抬脚迈了过去，直视着离仑，问：“你动手杀我崇武军的人，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吗？”

离仑不满：“你对赵远舟动手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一声啊。”

两人眼神对峙交锋，互不相让。

突然，军师先笑了，他认下了离仑给出的惩罚。区区人命，不足以撼动两人的合作关系。什么大将军，在大计面前，蝼蚁一般，死就死了。军师指了指地上吴言尸体，道：“他是向王派来监管崇武军的，我正嫌他碍手碍脚，你帮我杀了他，正好。多谢了。这件事情我会让白初去向向王交代，你大可放心。”

离仑听到白初的名字，心中漏跳一拍，莫非她也想……但随即他又神态自若，冷哼道：“知道就好。别忘了，我和你合作的原因。”

“我会帮你找到白泽令的。而且，那几个缉妖司的人，一定会更努力地帮文潇找到白泽令。我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话毕，军师先一步离开雅间。

芷梅耳后的槐叶印记消失，她瞬间晕倒在地。

一炷香后，芷梅再次睁开眼时，正对上了吴言那双浑浊惊恐的眼睛。

尖叫声响彻天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