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妖司地牢。这里守卫森严,暗无天日,空气中浮动着潮湿与发霉的气息,令人很不舒服。光源仅有墙上挂着的火把。
白初带着讹兽往前走,白初怕黑,就用法术化了一团会发光的蓝色火焰在自己身侧,用来照亮前路。讹兽脸上满是惊恐,但嘴上却说:“这也太亮了。”
“小兔子放心,你只需在这里待三天。这团火便留给你,当做照明吧。”白初柔声,拉着讹兽的手说道。
在路过地牢中最大的牢笼时,白初听到了一阵铁链发出的声响,她抬眸,恰好对上了赵远舟幽深的眸子。他也恰好看到白初身侧的讹兽,浅浅一笑。
白初没有停留,继续拉着讹兽往前走。卓翼宸看到白初回来,点了点头,白初也回应了他。司徒鸣规规矩矩行了礼:“白初大人。”
“免了。”白初笑了笑,但是前进的脚步从未停下。再次对上赵远舟眼眸时,她将她身侧的火焰分出一团,让其飘到了赵远舟身边。之后便不再看他,离开了这里。
赵远舟一副早就知道白初想干什么的样子,歪嘴宠溺般邪魅一笑。
就在不远处,白初将讹兽关了起来,将那团火留下与她作伴,之后便原路走了出去。赵远舟悄无声息将那团蓝色火焰藏进袖中。
刚出门外的白初似乎感觉到了这些,温柔浅笑,一副你最懂我的样子。
这团火焰上被白初施了附灵诀,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被感知到。而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赵远舟来说,他最了解这只小狐狸的心思了。
牢门外,卓翼宸与司徒鸣看着白初走远,屏退左右,低声议事,司徒鸣手中拿着一份文书,指了指上面的字,小声说:“怪了,他有名有姓,户籍可查,天都人士,赵远舟,年二十九。”
卓翼宸不觉稀奇:“极恶之妖,吸取天地戾气,修为深厚,化身人形,不是难事。”
司徒鸣摇了摇头,还是怪,重点不是在妖化作人形这件事上,而是妖不会有人的户籍……
司徒鸣的视线落在了卓翼宸手中握住的云光剑。更怪的是卓翼宸的云光剑是所有妖的克星,就连白初都害怕的东西,怎么却伤不了朱厌丝毫。
“卓大人的云光剑……为何杀不死他?”司徒鸣试探着问出了心中疑惑。卓翼宸低头,沉默半晌,显然也不知道答案。
“想知道吗?”牢房内的赵远舟接过了话头,神情得意。
卓翼宸怒道:“卑鄙!竟敢偷听!”
“偷听?我动都没动。”赵远舟故作委屈。
卓翼宸走近牢房,冷笑:“我和司徒大人低声轻语,你都能听到,你不是猴子,你是狗。狗的耳朵才这么灵。”
赵远舟略作思索:“可狗的鼻子比较灵吧……卓大人别忘了,我是千年大妖,五感超群,你们就算站得再远,对我来说,都像是趴在我耳边细语——”
“放肆!”卓翼宸无法忍受赵远舟挑衅的话,拔剑指向赵远舟警告。
赵远舟的视线落在云光剑上,隐有笑意:“卓大人,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答案?”
“有话就说!”
赵远舟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悠然开口:“你是冰夷族的后代,冰夷族血脉自古以来就是大荒妖族的克星,云光剑的威力更是足以弑神斩魔,不过……”赵远舟欲言又止,成功引起卓翼宸的好奇心。
“不过什么?”
“你的用法不对。”赵远舟勾了勾唇,笑意有些危险。
卓翼宸挑眉看他:“难不成你知道怎么用?”
赵远舟晃了晃铁链,示意自己动不了,引卓翼宸再靠近些:“自然,但这是冰夷族的最高机密,必须和卓大人悄声细语,不可被外人听了去····可惜这链子……”
卓翼宸冷嘲道:“冰夷族的最高机密,我作为族中人不知晓,而你却知道,你觉得我会信?”
赵远舟道:“这有什么,我活得够久啊,这对你来说是机密,对我来说就是些陈年旧闻,你听一下,又不损失什么,还是说,卓大人怕了?”
卓翼宸自然不相信朱厌,但也的确在心中衡量着他说的话。
司徒鸣见状忙按住卓翼宸,生怕他复仇心切,被蛊惑了心智,压低音量提醒道:“卓大人,妖怪奸诈,莫要上当……”
司徒鸣转而对着牢中的赵远舟,拔高音量质问:“你在信上说,能助缉妖司勘破近日天都发生的水鬼抢亲杀人案,此话当真?”
白初出了地牢后,就去找文潇了。这一路上,她听着地牢里的谈话,也了解了许多事情。而这水鬼强亲案这便是极重要的事了。白初想起了前几日那封诏书。一月之间,水鬼抢亲案死者已达八十一人,朝廷颇为看重,但崇武营已彻查多日,却毫无头绪。向王下诏如果缉妖司能够在崇武营之前,勘破此案,便能扭转缉妖司的现状。
地牢内。
赵远舟道:“当真。”
司徒鸣亦十分警惕:“无缘无故,你为何要帮缉妖司?”
赵远舟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无欲无求,是真心实意想帮缉妖司一把。崇武营多年来肆意虐杀妖兽,作恶多端。我是大妖,自然帮小妖们报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们人类的兵法里好像是这么写的。对吧?”
卓翼宸恨恨道:“八年前缉妖司覆灭,崇武营得势,就是拜你所赐。谁都能帮缉妖司,唯你不行!”
司徒鸣沉吟片刻,却是上前一步:“你真的肯帮缉妖司?”
赵远舟道:“倾尽全力,鞠躬尽瘁……不过我有个条件。”
卓翼宸冷哼一声:“刚还说自己无欲无求,果然满口谎言。”
司徒鸣继续问:“什么条件?”
赵远舟道:“我想要缉妖司里的两个人,来陪我一起查案。”
司徒鸣疑惑:“谁?”
赵远舟轻笑:“这二人,二位都认识,一位是指挥使范瑛大人的千金,文潇小姐。另一位是神狐族遗孤白初。”
雨已停。
缉妖司后门的小巷中,一道水蓝色撑着伞在雨中来回踱步,等待着白初,她也在疑惑为什么白初的术法对她不管用了。她想了一路,还是想不通。
另一位典藏馆气喘吁吁地跑来:“文大人,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快点藏起来!”
“藏?为什么要藏?”文潇有些不明所以。
典藏馆警惕地查看四下,确保安全后,才上前一步,颤抖着开口。
“有妖闯入缉妖司了!”
文潇点点头:“我知道,白初姐姐已经说过了。”
典藏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大妖!”
“大妖?什么大妖?”
“是朱厌。”白初从那位典藏馆身后走出来说道。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了典藏馆一跳,白初温柔上前安抚他。
文潇闻言脸色大变。
八年前,文潇被大妖送到了天都范府门口,管家将文潇带进府内,范瑛问过她姓名与户籍后,便说与她的长辈相识,收她为义女,可连文潇也不曾知道有这层关系。她忍不住想,大妖为将她安顿好,一定费了心思才能查清她在人间的关系。
范府很大又很小,抬头望四方框定了一片天,远不如大荒的辽阔,她住不习惯。下人们对她很恭敬,也很有距离,文潇感觉很孤独。
她常趴在窗户上向外望,盼着大妖按照约定来接她,日子就在这样盼望中过了夏与秋,天都在即将入冬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文潇记得那晚范府忙作一团,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她躲在柱子后从范瑛与其他官员的言论中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半年时间,大荒有许多妖趁乱逃入人间,不乏有妖借此危害人间,幸有缉妖司,才没有出过大乱子。大荒也一直是白初管着,阻止了很多麻烦的发生。
而那晚被戾气所控制的朱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荒。白初察觉到了气息,追寻着气息从大荒来了天都,待她赶到时缉妖司已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唯一幸存的便是卓家小公子卓翼宸。
那时卓翼宸与白初遥遥见过一面。两年后白初再次来到缉妖司时,卓翼宸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心里对白初有怨,但白初神力被封印,卓翼宸也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这个世道真是可笑,一个身为白泽神女却没有白泽神力,一个空有云光剑却不会使用,一个身为世间的守护神却因神力被封,将自己变成了半神半妖亦正亦邪的怪物。三个人又同样又失去至亲,他们的相遇,仿佛冥冥中的安排。
典藏馆 ,白初,文潇地对话被地牢内的赵远舟尽收眼底。
白初跟着文潇一路小跑到地牢门前。
守门的侍卫立即将她们拦下:“卓大人有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地牢。”
文潇急切:“我也不行?”
侍卫低头行礼:“文大人也不行。”
“有令牌也不行?”白初说着举起缉妖司统领的令牌。
五年前,妖物扰乱人间秩序的事件增多,白初自告奋勇可以帮助卓翼宸,他便将令牌分为两块。白初就成了名义上的副统领。
守门的侍卫有些为难,因为卓统领下过命令,见令牌如见他,必须放行:“白初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放行。”白初冷声。侍卫只好放行。
地牢中,卓翼宸听闻赵远舟要求文潇加入,立即震怒。
“休想!”他不会让文潇靠近危险。
赵远舟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地牢门口传来两个熟悉的脚步声,笑了笑。
“休想?我不但要想,我还要做。现在是我提要求,你没有资格说不。”赵远舟忽地凌空倒跃飞起,带动着叮叮当当的铁链朝墙壁飞去,他的后背在接触墙壁的瞬间,墙上泛起金光如涟漪般荡开,而他也已穿墙而出,金光消失,只剩下链条凝固在墙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