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橘子园里的老头

我的故乡在一个山沟沟里，出山有些不方便。山路时常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

记得儿时，爷爷常常骑着他那辆三轮车去镇上买一些新鲜的玩意儿。

小时候因为出山不方便，所以常常在村子的周围玩。村子的外头有一个橘子园，橘子园里有很多橘子树。那时我和我的那群玩伴常常去那个橘子园里偷橘子，而看那个橘子园的是一个看起来50多岁的老头，如果我们被他发现的话，那可就会完蛋了。被骂一顿都算轻的，听说时常有偷橘子的小孩被他提溜着回去见家长。所以我们一见到他就觉得害怕，他总是凶神恶煞的，小时候，我在村子里最讨厌的就是他。

我们那群人啊，机灵的很，总是挑着那个老头睡觉的时间去偷橘子。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是缺德，不知道什么事情干不了，只知道这件事情很好玩。

我家就住在那个橘子园的附近，每年都有那么一个月都能闻到橘子花盛开的香味，味道好比8月的桂花，飘满前屋后院。

在一个睡完午觉起来后的中午，关掉还在播放广告的电视机，随便穿了一双拖鞋就窜了出去。

随便找了一个进橘子园的入口，钻了进去，猫着腰悄悄在橘子丛里穿梭着。看着头顶悬挂着的如同灯笼般的橘子缀满枝头，像是是要把这瘦弱不堪的枝干压垮一样。

我悄悄的……悄悄的，想把它摘下来，揣在兜里，带回家去。

就在我看着那黄澄澄的橘子入迷时，丝毫没有注意有一个人在悄悄靠近。他也猫着腰，像是怕被我发现似的。

一步……两步……不好！他过来了！

这时，我发现了他，是看橘子园的老头！我顿时就想起那群比我大的小孩说：“看橘子园的老头很凶的，抓住一个偷橘子的就会把他抽筋扒皮！”

眼见跑不掉，我就蹲在了地上，那个老头看见我说：“别怕啊，怕啥？”说罢，就从树上摘下了俩橘子，放在我手里。

“喂！小屁孩，你是哪家的？”

“村口木匠家的。”我见他没有骂我，边告诉了他我家。

“运祥家的小孙女儿啊。几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候我还抱过你呢。”他打趣道。

从他那句话我知道了他是我爷爷常说的以为老友，不过在我爷爷30多的时候就去广东打工了。近几年才回来，他说他不忘当年风华正茂的年纪，干过的那些个有些荒唐的事。

他说他想出去闯闯，闯出了满身伤痕，他的老婆在一场意外中死了，儿子得了癌症也死了。

那天我带他去见了我爷爷，他俩喝了很多酒，他借着酒劲，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那个强壮的男人哭的是那么大声。他在我家里，在他好哥们家里。大哭了一场。

后来听爷爷说，他从小到的就没怎么哭过，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

他活的好失败。

到最后都一无所有。

2020年12月31日，凌晨2点，他去世了，我们家帮他处理了后事，直到看着他被推进了火化炉，烧成了一堆灰。

他没有亲人，基本都走了，我爷爷把他和他的骨灰盒放在了他老婆和他儿子旁边。

“弟啊……你也走喽，没有人再叫我哥喽……”

后来我长大了些想清楚了很多事，我不再讨厌那个老头。

小时候常去橘子园里偷橘子，不知道什么叫做缺德，但我讨厌那个看守橘子园的老头。

如今，老头死了，知道了什么叫做缺德，我最后去了一次那个橘子园，橘子还和往常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点酸味。我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吃了5个橘子。

再也没有人会拿着细竹子，假装来追打我们，没有人在喊我们这群小孩为‘小屁孩’。我知道他永远回不来了，他心爱的橘子园也荒了，我还常去看看那几棵凋零枯萎橘子树，回忆着我童年时期橘子花的香味，回忆着那个令我讨厌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