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啦,爹爹!”我的声音有些干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应道。这几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即便是在平时最欢喜的时刻,我的眼中也难掩那抹淡淡的倦意与忧虑。这份情绪似乎与我年轻的面庞并不相称,更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雨洗礼后的成年人才会有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手中翻阅的古籍已近尾声,笔尖在纸页上留下的痕迹也渐渐稀疏。此时,喉间干渴难耐,仿佛从未品尝过水的甘甜。这般状态持续下去,只怕嗓音将更加嘶哑,而那藏于面具之下的容颜,想必亦是疲惫不堪、憔悴不已。思绪至此,不禁轻叹一声,眉梢间不经意间染上了几许忧虑之色。
此时此刻,文潇和裴思婧又在做些什么呢?朱厌大妖是否又在与文潇姑姑打情骂俏呢?十五岁本应是纯洁无邪的年纪,却偏偏遇到了一个如此开放、甚至在公共场合也能打情骂俏的姑父……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阿嚏!阿嚏!”此刻正坐在榻上沉思的赵远舟突然打了两个喷嚏。究竟是谁在背后念叨他呢?“阿嚏!阿嚏!”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一连串的喷嚏接踵而至。看来,对他有成见的人还真不少啊。
“恬不知耻,厚颜无耻!”我在心中愤愤地骂道。果然,心里一通对赵远舟的“厚颜无耻”进行痛斥后(蛐蛐人)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阿嚏……”一声喷嚏响起,赵远舟竟然因为这个喷嚏直接从榻上摔了下来,头上还磕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走近一看,那模样真是滑稽极了……
隔着那张精致的面具,我可以想象得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原本应该充满活力的眼睛此刻却略显黯淡无光;嘴角虽然勉强维持着微笑,但却掩盖不住内心深处那份不易被察觉的焦虑和不安……
卓翼宸缓缓打开食盒,里面装着的全是卓之初最喜爱的食物--清淡的食物。他看着面前的女儿身边记得满满的本子和一摞一摞的古籍,一股心疼涌上心头。
自从三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后,卓之初的饮食便以清淡为主,偶尔才会吃一些小甜点,但也是清甜可口,绝不甜腻。然而,八岁那年,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瞬移术,偷偷从大荒逃了出去,而她的目的地正是缉妖司。
当时,裴思婧正一脸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议政厅内的卓之初,还以为这孩子是跟着文潇或者赵远舟的一抹神识下山来玩的,并未多想。
一个时辰后,裴思婧亲自从后厨端来了一盘糕点,卓之初兴奋地拿了一块尝了一口,却被甜得发腻的味道所震撼……接着,一整盘糕点迅速被她吞下肚中。卓之初一脸幸福地打了个饱嗝儿,鼻子里却流出了鼻血,随后“咚”的一声昏倒在地。
赵远舟的那抹神识首次发出了声音:“糟糕了,裴大人,小初姑娘怕是吃过头了。”裴思婧连忙抱起昏迷不醒的卓之初,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鼻血,问道:“人不是你领下来的?”
赵远舟的神识显得十分委屈,可怜巴巴地说:“实在冤枉啊,这些天我一直担心小初的瞬移术,所以一直跟在她身边。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成功了,连带着我一起来到了缉妖司……”
随后,几位郎中赶来诊治,却始终无法确定病因。直到活了三万年的赵远舟凭借其丰富的经验指出:“小初的体质特殊,恐怕日后饮食都要以清淡为主了……”话未说完,他便沉默了下来。
等待卓翼宸到来后,赵远舟的神识才将后半句话告诉了他。“小初的身体底子薄,日后饮食要清淡,不然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卓翼宸不禁心如刀绞,为何偏偏是他的孩子要承受这样的苦难,为何这一切不能由他自己来承担?然而,幸运的是,在随后的七年里,卓之初安然无恙,未再遭受疾病的侵扰……
当卓翼宸回过神来,卓之初已经摘下了面具。眼前的这张面孔依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然而,那份熟悉的轮廓下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憔悴。卓之初的眼角挂着淡淡的黑影,眼眸中泛着细碎的血丝,仿佛诉说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好好休息。
卓之初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里,依然保持着那份天真无邪。此时此刻,她正笑盈盈地手托着下巴,看着卓翼宸,嘴角扬起一抹纯净的笑容,宛如初生的阳光般温暖而明亮,不带丝毫尘世的杂质。
“爹爹,在想什么呢?”我笑着看着卓翼宸,在这之前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卓翼宸。
尽管文潇姑姑和裴姨姨告诉我,卓翼宸的容貌并未有太大改变,但我始终无法完全信服。在我的记忆中,卓翼宸一直都是两鬓间有那灰白的头发。而他和我说,这是大妖的象征,所以我曾无数次在梦中勾勒出卓翼宸年轻时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是大妖时的模样。而今,这一切终于得以亲眼见证。
二十多岁的卓翼宸身姿挺拔,四肢修长,英气逼人。他留着一头乌黑如夜幕般的长发,面容清秀中透着儒雅之气。然而,在这份温和之下,却隐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凛冽之感。他的眉宇间似乎总是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冷峻,那双眼睛更是与众不同,色泽比常人更浅,带着一丝幽邃的灰蓝,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秘密。
是我从未见过的卓翼宸,是天都的天才剑术少年,缉妖司的卓统领----卓翼宸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我专心致志地吃着食盒里的饭,而卓翼宸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我,我们之间没有言语交流。
饱餐过后,我细心地收拾好一切,右手紧握着笔,重新投入到那未完的记录之中。
“爹爹,先回去歇息吧。我这里没事,一会儿我也就回房休息了。”想到明日还有要查的案件,心中难免有些辗转反侧,但见卓翼宸仍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劳,我便轻声劝道。
卓翼宸并未有离开之意,他轻轻抬起眼帘,淡然开口:“你继续写吧,我在这里稍坐片刻。”
“好。”
藏经馆内,灯火如豆,映照出一片宁静的光晕。我身着一袭碧蓝色古装,发髻高挽,垂云般柔顺。眼眸清澈明亮,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笔与纸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悄然隐退,唯有这份静谧与我相伴。
卓翼宸的目光轻轻掠过书页,原本以为会是关于冉遗案的线索,却不曾想,眼前展开的是一本详述世间戾气的古籍。书中不仅详细记录了戾气的起源,更描绘了它如何在人世间流转循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年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皮沉重得仿佛压上了千斤重担,连绵不断的哈欠如同夜幕下的微风,一波接一波。就在最后一本书页尚未合拢之际,我已然支撑不住,头一歪,沉沉地伏在了案边,进入了梦乡。
又一次被噩梦惊扰,我猛然从沉睡中挣脱,急促地喘息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卓翼宸的外袍,轻轻覆盖在我的身上。书案旁,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证明了我之前的劳作,然字迹在我睡着后便戛然而止,接续上去的是卓翼宸的字迹。
而此刻,卓翼宸正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书籍,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本都归还原处。
彼时的齐府,天都城的富商齐府,夜色深沉,四周寂静无声。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庭院中,树影随风轻轻摇曳,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幽静的氛围。就在这时,一个仆人正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准备完成他夜晚的最后一项任务。
突然,在花坛边模糊不清的树影里,仆人似乎瞥见了一个黑影静静地立着不动。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喉咙发紧,颤抖着声音问道:“谁?是谁在那里?”
那黑影缓缓转过头来,尽管被树木遮挡住了大部分面容,但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却格外显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如同传说中的鬼魂一般紧紧盯着仆人。这一幕让仆人惊恐万分,脱口而出:“鬼啊!”随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当他鼓起勇气再次抬头望去时,却发现原本站立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仿佛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一场。然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寒意以及内心深处无法驱散的恐惧感,让他明白这绝非简单的梦魇所能解释得通。
齐小姐闺房内,噩梦上演。
在齐府的一处静谧角落,长相秀美的齐小姐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青春洋溢。房间内没有灯火,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为这幽暗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柔和。然而,这份宁静突然被一阵离奇的滴水声打破,紧接着,一滴水珠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齐小姐的脸上,将她从梦中惊醒。
齐小姐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床榻上方竟横挂着一个浑身湿漉漉、仿佛刚从湖中走出的人,那人湿发遮面,面容模糊而阴森,令人不寒而栗。惊惧之下,齐小姐尖叫一声,猛地坐起,却发现上方空无一人,唯有心跳仍在剧烈回响。她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满含恐惧地望向床上方,确认无人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股莫名的恐惧并未完全消散,当她低头查看时,惊讶地发现被子上赫然躺着一张红色的婚贴。齐小姐颤巍巍地打开婚贴,只见上面写着:“五月初七,水鬼迎亲。”字迹清晰,却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齐小姐环顾四周,只见地面上有一串湿漉漉的水迹,如同蜿蜒的蛇一般延伸至房门口。她鼓起勇气,起身沿着水迹追踪,直至房门前。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开,发出“吱呀”一声,似乎在邀请她步入未知的恐怖之中。
崇武营内,佛堂。
佛堂中央,神秘军师垂手低头站立,气氛凝重。甄枚缓缓步入,打破了这片沉寂。
甄枚:“老师,吴言已经差人将所有与水鬼案相关的尸体都处理掉了。”
神秘军师冷笑一声:“他这个没有脑子的人,也只能想到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
甄枚不解:“缉妖司因此失去了所有破案线索,五日之后必定无功而返,人头落地。他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神秘军师目光深邃:“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赵远舟的脑袋。”
甄枚皱眉:“但根本没有人杀得了赵远舟,连卓翼宸的云光剑都无法做到。”
神秘军师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现在或许不行,但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究竟是什么!为何我竟能够亲眼目睹这一切……莫非,这是……
“爹爹,那些水鬼案的尸体都已经被处理掉了……”我紧张地开口,将刚才所见的一切一字一顿地向卓翼宸汇报。
“嗯,我知道了。”如同之前一样,果然水鬼抢亲案的尸体都被处理掉了,片刻后卓翼宸已然想到了应对方法。
或许是担心我再度受到梦魇的侵扰,卓翼宸那一夜选择陪伴在我身边,我们一同留在了藏经馆。我轻轻握住他辫梢悬挂的铃铛,那清脆而温暖的触感如同一道温柔的屏障,令我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却未曾料想,这一夜的梦境竟是如此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