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纺厂改造了一条小巷,计划将这里分配给职工做宿舍。全厂职工纷纷出奇招,有的拉关系,有的动拳头,甚至有人使阴招,最终在十月底,厂领导终于在办公楼前的布告栏里公布了分配方案。
黄玲跟着工友们急匆匆地走到布告栏前,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心里五味杂陈。喜的是,她分到了两间卧室;忧的是,她和厂花宋莹家分到了同一个院子里,两家共用一个厨房。黄玲并不是嫉妒宋莹的美貌,而是担心她的泼辣性格,总觉得相处起来不会太容易。
筒子楼的隔音效果很差,五口之家挤在一张床上,每晚都让黄玲和丈夫庄超英感到焦躁不安。如今,灯光熄灭后,两人依然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摸黑坐在小饭桌旁窃窃私语。
庄超英低声嘱咐妻子:“咱们这一层就咱家分到了房子,这几天要低调,一定要低调。”
黄玲怕吵醒孩子,强忍着笑意,嘴角却一直上扬:“用你说吗?你也知道咱家卓睿平时话不多,图南和筱婷也不是多嘴的人,你放心吧。”
庄超英又问道:“对了,一个院住两家,你知道邻居是谁吗?”
黄玲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宋莹,我和她不在一个车间,不太熟。”
庄超英直觉妻子话里有话:“不好相处?”
“也不是,就是人有些泼辣。”黄玲慢吞吞地说,“前几天她抱着儿子去找书记,硬是讨来了一套房子。她儿子和筱婷同班,听说挺调皮的。”
大床上,庄卓睿翻了个身,似乎被吵醒了。夫妻俩立刻屏住呼吸,生怕吵醒孩子。庄卓睿又翻了个身,重新沉沉睡去。夫妻俩见状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打扰大女儿的休息。大女儿和儿子虽然是双胞胎,但出生时只有三斤,身体一直很虚弱。她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总是一副忧郁清冷的模样,从不撒娇。夫妻俩总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所以这会儿也不敢打扰她的睡眠。
这时,庄超英匆匆回家,告诉黄玲自己要参加高考阅卷,并开始收拾东西。夫妻俩都有点蒙,黄玲慌忙从柜子里抱出多余的被褥,用尼龙绳捆紧:“除了被子、衣服,还要带些什么?”
清晨,庄卓睿睁开眼,看见母亲黄玲满脸笑容。虽然没跟孩子们说,但心思细腻的她知道母亲是因为分到了房子而高兴。她也感到开心,于是回了母亲一个浅浅的笑容。
庄超英也有些茫然:“只说要带铺盖、衣服和随身用品。”
黄玲拿起桌上的搪瓷缸:“缸子、毛巾是要带的,你去拿牙膏牙刷,我来找毛巾。”
一番忙碌后,被褥捆好了,衣服和随身用品收拾在一只人造革行李包中,洗脸盆和暖水瓶也装进了网兜里。庄超英准备出门了。
黄玲迟疑地问:“要告诉孩子们吗?”
庄超英想了想:“不清楚能不能对外说,稳妥起见,你先别告诉他们,孩子们嘴快,就说我去出差了。”
“那岂不是搬家你也不能回来了?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又要搬家,心里还是有点慌。”黄玲有些惶恐。
庄超英道:“高考阅卷是一件多么光荣的大事,这关乎多少考生的命运,相比之下,搬家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困难你克服一下就行了……”
庄超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洗漱完回家的庄卓睿打断了:“爸,你快走吧。”她看着母亲颤抖的嘴唇,急道。
等庄超英走后,庄卓睿走到母亲面前,紧紧抱住她:“妈妈,我们三个人帮你,一次不行我们就多搬几次。我们不是早就知道爸爸靠不住吗?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听着女儿不留情面的话,黄玲也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