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小时候有个小竹马.姓张,长得挺帅的,周遭的大人小孩都夸他帅.

虽小,但帅,but died.

他算是小时候除了哥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小时候留过一级,于是比同龄小孩大一岁,但小竹马晚读,比我大一岁,他06年2月生的,长的标致,且温柔.

小竹马是我同桌，是我周围的高岭之花".

幼儿园时,除了放学要找哥哥,其他时间基本和他在一起,小小班时,已经能控制屎尿的我站在一旁看着小屁孩们屎尿乱蹿,小竹马就站在我身边,揽着我的肩,陪着我一起看着小屁孩们大小便失禁.

小竹马是重庆人,后来听爸爸说的.

以前放学时,总会和小竹马来个拥抱,然后说:"拜拜,我们一会儿见!"然后我和哥哥被爸爸或妈妈接走,然后回到家的一小会就能看到他妈带着他蹬着老式自行车从我们门前经过,再过了一会,他就会跑到我家院子来找我玩,我们总是会玩得忘乎所以,总是要等他妈来接才肯走,然后我们就会恋恋不舍地拥抱一下,说:"拜拜!明天见!"然后他就会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然后回家.

那时我们总是喜欢去那个小湖边玩,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日子可真好啊,有哥哥爱,有竹马陪.

小学一年级时,小竹马的父亲要回乡创业,一家人都搬回去,但房子没卖掉.

走那天,小竹马来我家,摸了摸我的头,说:"我走啦,以后会回来看你哒!等我哦!"

我说,好.

于是他走了,便没再出现.

他去外省的两年,我很孤单,所幸有哥哥陪着,于是每天在班里作威作福,某天还"不小心"戳到了后桌的眼睛,流血了,后桌是个小胖子,他奶奶刚好在学校做后厨,于是老师打了我一顿,那天,没有人站在我前面护着我,我一个人挨完了骂.

三年级元旦那天,妈妈说小竹会回来,于是我起了个大早,坐在家门口等着,眼睛一直盯着巷子口,渴望看到熟悉的身影,从日出等到日落,我看着太阳光照进巷子,金黄色洒了一地,没有人去捡,很晚,他都没有出现,妈妈喊我去吃饭,于是我端着饭到门口边吃边等,妈妈笑着叹了口气,爸爸笑着骂了我一顿,我笑着把饭胡乱塞进嘴里.

元旦那天,小竹马没来,第二天要上字,没法等他,于是央求着妈妈跟老师请一天假，爸爸黑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我拎上车,然后"突突突"的声音把我送回学校,整天都没心思听课,撑着下巴看门口,老师很生气,喊我到门口站着去,于是我站到门口看楼梯口.

老师很生气,于是找家长贴纸条.

爸爸回家打了我一顿,屁股都流血了,惨叫声震天响,爸爸吼了一句:"再哭,再哭就不让你见他了."

于是我闭嘴了,抽噎着,不让自己出声,爸爸很生气,让我滚,于是我跑到巷子口,擦干泪,眼巴巴地望着路口,红色的夕阳洒在湖面上,被风带起的水纹闪着粼光,太阳下山了,他还没来.

过了几天,他妈来了,来收拾东西,我跑去他家跟在她后面问:"阿姨阿姨,他人呢?他不是要来找我吗,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然后我看见他妈顿了一下,转头擦擦脸,声线颤抖,"他啊,他在休息,来不了了,没办法来看你了",她抬手揉了揉我的头,"猪仔,回去吧,你爸妈要担心了."

我很失落,又很生气,我气他没有兑现诺言,于是那天中午没吃饭,第二天上课又没听讲,还和隔壁桌的男生打架,打赢了,男生的手和脸都被我抓花了,他找老师哭诉,于是老师把我叫过去,还拿出手机恐吓我,说要打电话给警察叔叔,我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夺过她的老人机,往地上用力一摔."啪嚓"一声,老师的心碎了，然后我逃到外面,一头扎进人海,然后偷偷观察她,我看见她一脸心疼地捧起她的手机,愤怒地走到门口寻找我的身影,但正逢放学时间,她找不到我,我偷笑.还好我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了.

老师很生气,于是找家长贴纸条.

爸爸回家打了我一顿,他让我站在椅子上,然后拿电线抽我,离开椅子就抽一下,很痛,腿上和手上都有电线亲吻后留下的痕迹.爸爸很生气,让我滚,于是我跑到湖边扔石头,开始埋怨小竹马.

妈妈出来找我,把我领回家吃饭.

饭桌上,我一言不发,又无端想起小竹马,于是我问妈妈,小竹马呢?

妈妈不说话,叹了口气,爸爸瞪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又问了一次,于是爸爸把筷子摔了,呼地给了我一巴掌,妈妈赶紧护住我,我的眼泪瞬间溢出眼眶,幽怨地瞪着爸爸,于是他又扇了我一巴掌,我的耳朵忽然听到"嗡"的一声,开始头晕,但还是瞪着爸爸,爸爸又想扇我,但被妈妈拦住了:"干嘛呀干嘛呀"爸爸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骂着我,妈妈拦着他,于是他连着妈妈一起骂.最后还是厂里的文阿姨出面平息了这件事.

那天晚上,妈妈来我房间,给我一本日记,跟我说,这是小竹马的,他妈收拾到了,于是拿来给我.

妈妈说,他们以后就回那边住了,不回来了.

我问妈妈,什么意思?

妈妈说,你自己看吧.

妈妈离开后,我翻开本子看,我看见里面记了很多很多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里面有我俩一起趴在草丛边看蚂蚁搬家,一起在湖边钓乌龟,一起躲猫猫,一起抓蝴蝶,一起挨打换骂......我看了很久,又哭又笑的.

翻到最后一页,我的眼泪不值钱地滴落.

他说,他很喜欢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光,他想陪我长大,但是他们家要搬回去,他很难过,他说他问过他的爸爸了,他们会回来,所以他希望我能等他.

可是我等了,他却没回来.

最后一页的旁边有张纸，纸上是他妈妈的字迹,我认得的,上面写着,他爸已经弄好工作上的事并且安居下来了,要把留在这边的一些东西带过去那边,于是让他妈和他一起回来收拾,顺便和我们家好好道个别,从地铁转坐到大巴上时,他妈让他先去窗边坐，她付钱,可是在他坐下那一瞬,有辆失控的车直直地撞上大巴,大巴的车身都变形了,车上的人受伤的程度不同,可他伤得最重,那时他被人从大巴上带出来时吊着一口气,跟他妈说,告诉仔仔,对不起......医生说,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纸上有泪痕,我叹了口气,把纸抚平，合上日记,抬头望向天空,闭上眼.

两年后,奶奶去世,那已经搬家了,刚搬到新家一年.

爸爸的电话打给爷爷的时候,我和姐姐在爷爷身旁,我听见爸爸说,"人走了".然后我看见爷爷转身擦擦脸,叹了口气.

我抬头望向天空,天上刚好有颗星亮起,突然就开始怀念小竹马了.

听说,抬头45°眼泪就不会落下.

我试了.

然后我知道,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