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突然我的手被人抓住拉起来了，陶言着急的问我：“喂小嘉，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浑身没有力气加上腿抽筋，我整个人都是向下沉的，全靠陶言拉着我。       “算你命大，还知道往回游，不然我都来不及救你”，陶言边游边说着，我感觉他的力气也消耗的很快。       陶言越游越慢，慢慢地也有向下沉的趋势。我初中三年发育得很快，个头已经有点超过他了。陶言有气无力地说着：“他妈的，这湖怎么这么大，我都要没力气了”       到后面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上的岸，只记得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的，我妈坐在我床前，眼眶红红的。       见我醒来，我妈凑到我眼前问我：“小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除了没力气和鼻腔有点难受之外，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我反应过来，赶忙问我妈：“妈，陶言呢，陶言怎么样了！”       我妈还没回答我，这时我爸冲进病房，把我从病床上拉起来。我连鞋都没来得穿就跟着他来到了另一个病房，进到病房里面我看到陶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的爸妈坐在他床边。      我爸用力的把我往前推，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陶言的妈妈及时的扶住我我才没摔倒。然后她转过头对我爸说：“杨哥，小嘉也溺水了，身体还没恢复好呢，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好好说他们不听啊”，我爸说完作势要打我，被陶言他爸拦着了,:“老杨，不提议打孩子啊，这次他们肯定也被吓到了，下次肯定不敢了”。       我爸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指着我说：“要不是有几个人去那边钓鱼，把你们捞上来，现在你们两个就躺在殡仪馆了。”，然后又对我说，“陶言还没脱离危险期，要是他出什么事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他让我守着陶言，他们四个出门去吃一下饭休息一下。      我坐在陶言身边，看着和他连接的心跳检测仪，起起伏伏。       我在心里祈祷着：“小言你千万不要出事啊，我就你一个好朋友，都怪我，我不应该往湖中央游的，你不是要唱歌吗，快起来唱歌啊”。       我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四个大人还没有回来，陶言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闷哼一声，然后慢慢张开了眼睛，他作势要起身，我连忙上去把他扶靠在床头。       我着急的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但是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我，然后我再问了一遍，边问边摇动他的身体。      然后他缓缓开口道：“小嘉，你怎么说话没有声音的”。这次换我愣住了，连呼吸也停滞了。       他见我的表情不对，于是他转头看向别处，看着隔壁床在和亲友说话的其他病。看着门外急匆匆走过的护士，再转过头看了看我。然后他低着头，颤颤巍巍地把手抬起来遮住耳朵，再拿起来，重复了很多次，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面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最后一次把手放下时，抬起头眼里噙满了泪，气息很急促：“小嘉，我听不见了，小嘉，我听不见了！”他眼里的泪顺着脸颊滴落，打湿了白色的被单。而我那时清楚地意识到，我毁了一个人的前程。        陶言他从小就上音乐方面的兴趣班，会弹钢琴，会弹吉他，会很多乐器，他的房间里贴满了歌手，乐队的海报，平时看的书也是有关乐理的。      他经常让我充当他的观众，在那间小小的房间里，他就像一个经验老道的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我耳熟能详的歌，他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唱歌最厉害的，比我的音乐老师都厉害。而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失去了听觉      这时，那四个大人刚好回来，看着觉得不对劲，他妈妈冲过来搂住他急切的问道：“小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而陶言看到他妈妈，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已崩溃，泪水决堤：“妈，我听不见了妈！”      他爸爸听见赶忙喊来了医生，医生看了说具体原因不明，要仔细检查才知道。然后那四个大人又开始忙起来。交费，找检查的地方，和控制情绪失控的陶言。我则愣愣的站在原地，我爸出门前对我厉声呵斥：“你先回病房，等陶言检查好我再来收拾你！”。      回到病房，我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床上。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只记得护士进病房检查了我两次身体状况，天花板上的灯被打开，我也能从窗户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凶手。      再过了一会儿，我爸妈进来了，我爸来到我旁边，和我并肩坐在一起。我妈则坐在了我面前的椅子上。      “唉，小嘉，你这次真的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陶言因为溺水时间太久，缺氧时间太长，救治不及时对大脑造成了损伤，耳朵永久性失聪，医生说这种概率很小，但是就是被陶言碰到了。”我爸坐在我旁边一字一句的说着，而我整个人呆滞的看着窗户里的自己，听不见一个字。      我爸接着说道：“救你们上岸的那几个人说，当时他们看见陶言拖着你往岸上游，他们准备先拉陶言上去的，但是陶言说，先救我弟弟。”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无法遏制，浑身颤抖的抽噎起来。我爸轻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我妈看着我，也红了眼眶。      出院回家后的整个暑假，除了帮我妈看小卖部，我都没有出门。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着对面再也没有传来音乐声的房间。这期间我很多次都打算去医院看望陶言，但是他妈妈说她情绪很差，让我先不要去见他。        最让我感到愧疚的是，这件事发生之后，陶言，和他的爸妈没有对我有什么指责，只是每次看到我都会去轻轻叹气。      暑假结束，到了高中开学的日子，我妈催了我好多次我都没有回应。过了几分钟，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我被这声音弄得烦了就去打开了房间的门，打开门，看见陶言站在我面前。      看见他的一瞬间，我这段日子未对他说出的愧疚涌上心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模糊了视线，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嘴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只手在轻拍我的背，耳边传来了陶言的声音：“没关系”。我缓缓抬头看向他，他继续说着：“虽然我听不见，但是我知道你在道歉，今天是你开学的日子，不要迟到。”        之后，我和陶言都换上了新的身份，我成了高中生读他曾经读过的高中，他则去了其他城市，上特殊教育学校。        他离开的那天，我和他在楼下告别。我在纸条上写着“保重”，他看了，笑着说“放心”。随即他又说道：“小嘉，我的梦想实现不了了，你好好念书，将来写书我跟你混。”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他面前，他也抬起手和我击了掌，然后他上了车，他爸开车带他离开。        我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心里面很不是滋味，这时陶言把手伸出窗外，对着后视镜的我比了个大拇指。我笑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