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李佳

李佳第一次见到吴姗姗是陪庄图南去车站接他们从家里‘被拐’来的弟弟，她是班长，庄图南是他们班上的同学，辅导员转述给她的消息十分紧急，她担心出事就陪着庄图南一起去了。

她和庄图南在车站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和一个男生进来了，庄图南见两人一起反应很大，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认识这个女孩的。

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明眸皓齿，肤色白皙，气质却十分清冷倔强，是个十分惹眼的美人。接到了庄图南和她的弟弟们，坐在车上闲聊的时候李佳才知道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听他弟弟说他们是‘兄妹’。

到了同济以后，庄图南的一个弟弟非常热情，给她塞了许多苹果和茶干，李佳想了想，还是带着这堆东西回家了。

上海是60年代输出知青最多的城市，如今也成了80年代知青返城最多的城市。

李佳的父母也是其中之二，她爸妈在50年代末，就由于就业和升学的压力，响应号召前往黑龙江支援建设，李佳是高考从黑龙江考回上海的，节假日或者周末只能偶尔去爷爷奶奶家，现在应该说是叔叔婶婶家吃顿饭。

她爷爷奶奶家住在上海特色的弄堂里，上海的弄堂极具特点，弄堂口有电话书报亭、牛奶供应点、大饼油条摊、剃头摊……弄堂里烟雾滚滚，各家的煤球炉都在生火烧饭，头顶是乱七八糟的电线和“万国旗”床单衣裤，几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打着哈欠、拎着痰盂去公共厕所里倒痰盂。

这里七拐八拐、像迷宫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等李佳找到奶奶家所在的小院，还需要侧身走进院中，因为楼梯走道里杂物太多，必须侧身才能通过。

爷爷奶奶所在的院子里住了十来户人家，院中排着一溜洗衣机，天气好，各家各户都在洗衣服，奶奶和婶婶正合力拧床单，李佳赶紧上前，帮着奶奶使劲拧干床单。

婶婶抬眉看了一眼李佳，李佳赶紧表态，“婶儿，我一会儿就走，晚上睡宿舍。”

婶婶道，“不是不留你啊，家里挤死个人，你要回来啊也只能在楼上厨房打个地铺，还不如宿舍舒服，对吧？”

说是这么说，但李佳还是觉得悲凉，这里也曾经是她爸爸妈妈家，如今连她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时，一个拎着热水瓶的小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姐，我要去老虎灶打开水，你去不去?”

李佳放下床单，“好，等我放下书包，一起去。”

正要走，婶婶拿了一堆东西出来说道，“正好，菜刀钝了，你们把刀带出去磨一下， 伞也坏了，拿去鞋摊修一下，记得拿回来哦。”

李佳只能点点头，和奶奶说走了，结果奶奶又拉着她问了一遍“囡囡今天为什么回来啊?”

奶奶有老年痴呆，刚刚李佳已经和她说过一遍原因了，但是她又问起，李佳还是耐心地解释，“有个小孩子，给了我几个苹果和几包茶干，说是苏州最好吃的苹果和茶干，我带回来和大家一起吃。”

晚饭时家人分了这些苹果和茶干，苹果清脆香甜、茶干酱香浓郁，很好吃，但吃完李佳还得赶紧离开，趁着门禁前赶回宿舍。

因为这些好吃的苹果和茶干，李佳在路上碰到庄图南也会点头以示友好了，毕竟现在班上是不允许男女生交往的，点点头已经算很好了。

过完年返校，教授说他们的作业不合实际，没有体会“空间与人”的关系，把他们踢到弄堂里体验了。

弄堂对李佳来说十分熟悉，但其他同学似乎没有见过这种逼仄狭小的生活，十分惊叹，只有庄图南似乎也对这里十分熟悉。

观察体验的时间有限，李佳脑中的建筑空间飞快在纸上勾勒成形，不一会儿隔壁或者楼下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

李佳推开窗户，却瞄到对面那座亭子里也有一个人坐在窗边描画，少年一身白色衬衫，干净帅气，在雨丝的映衬中似乎有些朦胧的光晕，是庄图南。

这次的弄堂写生，出乎意料只有庄图南的作品收到了表扬，教授拿着庄图南的空间叙事场景展示图给大家看，李佳记性很好，一眼认出了那幅画的场景她也画了，只是画面中没有那个少女的背影，笔触也不如庄图南的温情和自然。

教授最后放下展示图，循循诱导学生们‘不务正业’，“建筑是艺术的学科，需要哲学、美学、历史等人文社科构建自己的建筑观。”并且还让他们课后找找弄堂的文学作品或者电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