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春节,庄家难得过了个清净年,巷子里没人来他家拜年。
黄玲还高兴道“一家人能关起门来吃吃喝喝,蛮好。”
电视里在播放上海的新闻:漫步上海街头,不难看到马路两边大刷马桶的景观,更有甚者刷完马桶的水就直接泼在马路旁.....不符合卫生要求的粪便管理污染着沿海滩涂,包括毛蚶生长地,可怜的毛蚶这次大概就是这样做了传染甲肝的媒介的,时至今日,应该立刻把粪便管理问题提到议事日程上。
向鹏飞看着新闻里的画面有些吃惊道“上海也太挤太乱了吧?”
“能不挤,能不乱吗?毕业生想留上海,回城知青,知青的孩子想回上海。”庄超英道
“长安居大不易啊,听说上海人均的居住面积是全国的倒数第一,人均还不到六平。”庄图南从专业实际出发说道
“哥,姗姗姐,那你们毕业了就回苏州吧,咱家现在林家两间房,自家一个院子,安逸的很。”向鹏飞说道
吴姗姗笑道“那是宋阿姨的房子呀,万一他们退休了想回来养老,和黄阿姨他们住一起也蛮好的。”
想了想,她又接着说道“上海现在的形式肯定是要增加房产的,到时候留在上海应该要容易一些。”
她这一番话极有远见,黄玲经常说庄超英总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话吴家人没有体会,但吴姗姗却很有这个感觉。
向鹏飞看向庄超英说道“大舅舅,我碰上宋向阳就是李一鸣的表叔,他说现在国家允许允许那个……”
庄图南从吴姗姗刚刚说的话里缓过神来“鹏飞的意思是国家专门出台的政策,说鼓励科级干部兼职。”
庄超英看着黄玲问道“对对对,我看新闻了,那宋莹还回来吗?”
庄筱婷一边剥橘子,一边竖着耳朵听。
吴姗姗看着她若有所思。
庄图南见她盯着庄筱婷,以为她也想吃橘子,就拿了一个给她剥了起来。
“你怎么只问宋莹不问林工?”黄玲佯装生气道
庄超英道“林工是被亲近的人捅一刀才走的,他脸上不显,但心里啊,一定是难过的,他现在在广州有固定工作了,多半是不会回来了,我跟你讲啊,退一万步说,那广州是引进人才,你从苏州去广州容易,但从广州回来就难了。”
“但我看林叔叔在广州的工资应该还挺高的,我看林栋哲反正是不缺钱,每次我去交大看他,他都穿得人模狗样的,那脚上要不然就是迪娜,要不然就是老人头,我就问他,他穿这个是要去舞会还是要去追女孩,他也不告诉我。”庄图南道
黄玲茫然道,“迪娜?”
向鹏飞道“运动鞋,最便宜的也要200多。”
黄玲吃惊,向鹏飞接着说“林栋哲这厮有女朋友也没什么稀奇的,棉纺厂男厂花,还是有点帅的。”
众人哈哈大笑
庄超英问黄玲,“那两间房,厂里不少人盯着吧。”
黄玲道,“宋莹工龄长,厂里又鼓励职工‘留职停薪’,不好就这么收了她的房子。”
庄超英道,“ 空着好,实话实说,现在习惯了一家人单独用厨房厕所,我可不想再和别人合住了。”
黄玲一直在笑,向鹏飞纳闷,“大舅妈,你笑什么?
黄玲回想起林栋哲忍笑道,“我笑图南那句‘人模狗样’,你爸第一次见栋哲,他像个狗一样趴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庄超英接话“宋莹扫一下他动一下。”
黄玲笑着道“身上的衣服经常是破的,还脏,他来咱家玩儿,筱婷嫌弃他脏,不许他坐床上,只许他坐小板凳上。”
庄筱婷低头,轻轻笑了笑。
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个大约两、三平方米的小阁楼,黑暗、低矮、逼仄,庄图南再一次充当解说员,“人均四平方米以外的住户算困难户,困难户经房管所允许可以搭建阁楼,上海话叫它叫……”
吴姗姗用上海话接道,“叫‘搭搭放放’。”
庄图南说对。
庄筱婷也说道,“我听上海同学说,老房子最怕‘挂火腿’,那公共厨房这么小,也挂不了火腿啊。”
吴姗姗和庄图南相视一笑。
庄图南笑着解释道,“你们理解错了,‘挂火腿’不是这个意思,它是说是指楼板太旧太薄,楼上的住户一脚踏穿楼板,楼下的住户看到一只脚从天而降,那叫‘挂火腿’。”
向鹏飞一口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