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

【沈翊×阿念】明灯 2

辛静安上个月月末接到了上级打来的电话，通知她被选为隔壁市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下个月走马上任。

高家新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长得温柔和善，还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阿姨是高家夫人辛静安亲自挑选的，作为一个有着十几年教龄的特教老师，她面上温柔似水，内心也像一个明镜一样，眼睛更是敏锐，总是能细心地捕捉到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并能加以联想，推算出那人心性的七七八八。面对山里特校的一群聋哑儿童，她总是如此，如此有耐心，清亮的眼睛，只一眼，她就可以看到这些孩子对于能够沟通交流的渴望，渴望变成正常的孩子，像其他同龄的小朋友一样，窝在妈妈怀里，甜甜地叫“妈妈”。

也是只一眼，她就在几个前来应聘的中年妇女中挑中了她，眉眼弯顺，微微带着一点点笑意，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妇女中安静极了，仿佛是一朵静静开放的海棠花。

辛静安注意到了，抬手示意安静，与她说了话。

她笑意加深了几分，恭顺地回答。嗓音也温温柔柔的，定然好相处。辛静安想着。

看了手中她的资料，丈夫早早去了，只说去了，却没说是怎样的去了，她也没问，不论怎样，揭人伤疤总是不好，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场合。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很多年，靠着打零工卖画将儿子拉扯大，现如今住在城边一座大院里。

独自拉扯儿子长大，确实不容易，不过，看得出，很心细。

住得远没关系，她家的两层的别墅以后长住的只有女儿，别墅旁边的还有一座小阁楼，即使是母子俩一起搬来，也住得下。

辛静安向她弯弯眉眼，就你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抬眼对上面前的夫人温柔的眉眼，满是不可置信。

“我以后恐怕很少归家，少昊也很忙，阿念就拜托你照顾了，工钱好说。”

“全天候。”

她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高夫人，我住在城边一个大院儿，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要照顾，恐怕做不了全天候啊。”

她很为难，但她很想要这份工作，儿子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花钱的地方肯定会增加的，她不想苦了儿子，他已经跟着她吃了十二年的苦了。不管怎么说，儿子都快十二岁了，长大了，她需要努力去改善生活，哪怕改善一点点，至少，能够买得起他喜欢的画具。

辛静安也看得出来，微微一笑:“如果你不嫌弃，我家一楼的客房和旁边的小阁楼，都可以给你和你的儿子住，这样一来，他上学方便了许多，你也可以安心地做全天候的工作。”

她瞪大了眼睛，辛静安又一笑:“放心，不会收你的房钱，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搬进来也算物尽其用。再说了，阿念不喜欢冷清，她喜欢热闹，有一个大她一岁的哥哥陪她，她会很高兴。”

一旁其他的妇女都很惊讶，素来听闻副市长的夫人良善，没想到竟然这么良善。

她喜不自胜，忙不迭点头应下来了，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变了脸色，略带歉意地说:“夫人好意，我当然觉得好，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和我儿子好好商量商量，毕竟他要和我一起搬过来……”

辛静安点点头:“是个好母亲，你的儿子一定和你一样。”

“夫人放心，我儿子待人也温和，一定会好好待小姑娘。”

她太高兴了。

是夜，沈翊正在小房间里画画，昏黄的灯光下映着少年略带稚气却清秀的侧颜，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手中画笔沙沙的声音。再过几天，就是美术课小升初结业考试了，洪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想交出令他满意的答卷。

沈翊自幼时起便喜欢涂鸦，只要有笔，哪里都能画，有纸当然很好，若是没有，墙上、地上、木板，只要画得上去，他都会画，只是偶尔会碰到城管，城管脾气大的不得了，臭骂一顿，吓得他头都不敢抬，自此再不敢随便找墙画画了，怕给妈妈惹麻烦。

后来，在他七岁那年，遇到了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人——他的恩师——许意多。

自此，涂鸦变成了绘画。

他那惊人的天赋也逐渐展现出来，令许老师一次又一次惊叹。

“咚咚。”

“小翊，妈妈可以进来吗？”

“请进。”

现在是晚上七点，一般来说，没有很要紧的事情，妈妈是不会这么早来打扰自己画画的，沈翊画下一笔，扬起微笑等待着妈妈。

妈妈面上带着微微的喜色，面色红润，但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她搓了搓手，来到沈翊身边坐下。

沈翊有些惊讶，他很少见过妈妈这幅模样，最多的，是温柔的面色带着淡淡的忧伤。

妈妈将今天在高家应聘的事和盘托出。

“小翊，你觉得怎么样？”

高家夫人在山里做了十来年的特教老师，教授一群聋哑孩子，素来良善，但沈翊也很吃惊。

“如果我们答应了，妈妈就有稳定的工作了，起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能稳定，我们还能搬离这个地方，这里的小混混就再也难以找我们麻烦了，你上学也方便了许多，我们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妈妈说得真美好，让沈翊一时沉溺在里面没反应过来。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长住的就是我们和高家的小女儿？”沈翊反应过来。

妈妈点点头:“高家夫人接到调任隔壁市残联副主席的通知，这个月就要走，以后可能一个月才回来一次，高家先生是副市长，本就工作繁忙早出晚归，一个星期没几天着家的，我们搬进去，一是高夫人心地良善，二也是能给他们小姑娘作伴儿。”

沈翊蹙了蹙好看的眉头:“那我住在那里岂不是不合适？”

妈妈微微一笑，还是她了解她儿子，儿子虽小，但待人总是谦和有礼，对于搬进去这件事肯定有所顾虑。

不过她也很高兴，高家夫人说她儿子一定跟她一样，是个好孩子。

“高家别墅旁边还有一座阁楼，妈妈见过了，虽然放在高家夫人嘴里是小阁楼，但比我们住的这块地方宽敞一些。知道你有顾虑，夫人也很高兴，说你可以住在那个小阁楼里。”

沈翊心底闪过喜悦，点头应下了，妈妈也喜笑颜开。

“我去给高家夫人打个电话，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搬过去了，明天周六，正好也方便。”

沈翊点点头，看着妈妈明媚的笑容，心底暖暖的，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笑得这般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