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送了寒清一双上好的羊绒靴,镶嵌几颗宝石,看起来绚丽夺目。
这靴子看着薄,穿起来却极为暖和,寒清爱不释手,她蹦蹦跳跳走了几步,雀跃道:“非常合脚,多谢王兄!”
三王子眉眼温柔:“王妹喜欢就好,不枉我寻了擅长制靴的匠人。”
他身旁的少年蹙眉道:“冬雪深重,公主当保重身体。”
少年声音清雅,寒清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他看起来十二岁的样子,剑眉星目,脸部轮廓棱角分明。
这是燕国大将楚越的儿子,楚凛。他从小出入宫廷,是三王子的至交好友,其他王室贵人也非常喜欢他。
两年之后,他就会跟随母亲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楚凛年纪轻轻,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哪怕他和三王子走得近,寒清也不敢和他搭话。
他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有点没话找话,换作以前的寒清,多半会选择沉默。
只见寒清拢紧自己的披风,眨了眨眼:“我知道了。”
楚凛压下那一点悸动,点点头,别扭地移开眼。
多亏了楚凛的提醒,她记得原剧情中,元翊初来燕国就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几个月才好。
他的身子骨从那时渐渐不太好,登基后也还是畏寒,上朝时总裹着厚厚的狐裘。
思及此处,寒清让宫人备上了几床干净的被褥,几件厚实的冬衣,又叫上来太医,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阳瑞宫去。
……
阳瑞宫,元翊虚弱地躺在床上,脑中混沌,喉咙被火灼烧过一般疼痛。
他攥着被角意识不清地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殒命在燕国?
仆从还在抹泪,责怪燕国宫人克扣炭火:“听说七公主的福宁宫有地龙供暖,整座宫殿宛若春日一样暖和。若能分一点炭火,公子也不至于如此……”
元翊头疼欲裂,仆从的声音如蚊虫嗡嗡作响,只模糊听到“七公主”一词。
如果他的死讯传到七公主耳中,想必她定会拍手称快,毕竟不久前他们才吵过一架。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七公主的身影,她似乎发了火,小小年纪板着脸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和燕王如出一辙,几个怠慢的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寒清又命人给他喂药,他咬紧牙关赌气似的不肯喝那又苦又涩的药,她身旁的少年就捏着他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
一床一床的棉被压下来,他冰冷的四肢渐渐有了温度,苍白的脸上恢复了血色,神志也清明了些。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这燕国中还有人会关心他,这个人还是之前和他起过争执的七公主。
见她转身想走,他从厚重的被褥下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袖子,这举动太过冒失,但如今他还在病中,也不打紧了。
他声音嘶哑,艰难开口:“为何帮我?”
知道他多疑,年幼的公主认真思索片刻,坦言道:“我虽然讨厌你,但我不想你有事。”
我虽然讨厌你。
元翊眼睫轻颤,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若是质子死亡,陈燕两国就会因此交恶,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
大病初愈后,元翊在纸上一笔一划练字,面色沉沉。
仆从知道他心情不好,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直至写到“空明浸清寒”一句,元翊如梦初醒般停下笔,定定地看着纸上的字。
下颌骨仿佛还隐隐作痛,他本就白皙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寒清,燕王怎么会给小女儿起这样的名字?女子当如水,温婉纯净。寒清,即寒凉、清冷,听着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愣神间,一滴墨落在了纸上,原本好好的字就这样毁了,元翊拿着笔的手顿了顿,继续写下一个字。
此时的寒清正在看奏折,地龙烧得议事厅暖融融的,让人泛起困意,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燕王瞧了一眼犯困的小女儿,摇摇头:“既然困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因为寒清生母的缘故,燕王对这个女儿格外宽容,近来她似乎对政务很感兴趣,主动提出旁听,倒是让燕王颇为讶异。
寒清强打起精神,坚定道:“儿臣想留下来为父王分忧。”
三王子从奏折中抬头:“要是累了,不用勉强自己。”
寒清乖乖地点头。
在燕王的儿子中,他最满意就是长子萧远,萧远从小跟着父亲打天下,骁勇善战,本身也文武双全,可惜十五岁那年,为了保护燕王撤退,在平关战役中战死了……
不出意外的话,三王子萧启将会是他的继承人。萧启是燕后的儿子,燕后出身望族,门第显赫,他又有楚越将军的支持,所有人都默认他会是燕国未来的掌权人。
从寒清的角度来看,她的生父是文韬武略的燕王,亡母是燕王的白月光,养母是尊贵的王后,自幼相伴的三王兄是未来的帝王,她的人生可谓是抽到了上上签。
而这样盛极一时的幻梦,不过十六年就碎了。
燕王几年后暗伤复发驾崩,三王子即位,他毫无疑问是一个贤明的君王,但手段温和,自然比不得元翊那些鬼蜮伎俩。
毕竟前朝纷乱近百年,也只出了一个燕王。
元翊先是鼓吹男尊女卑,散布女科的兴起让男子失去部分入仕名额等消息,致使男女矛盾激化,朝中男官和女官分化成两个阵营。
当时楚越和郭鹏将军因为从无败绩,被称为“雌雄双煞”,传闻敌人远远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会被吓得到处逃窜。
他便让人告诉郭将军的妻子,郭将军和楚越将军有染,郭将军妻子果然非常愤怒,她暗中挑拨两人的关系,让昔日挚友反目成仇。
等种种,让根基不稳的燕国一夕湮灭。
……
寒清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认真看起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