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云水翻江怒，无风江上浪接天。
今天一早，李清就听说揽仙镇东边的陵水河变得十分诡异。
在没有起风的情况下，江水翻起几丈高的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妖物。”
李清从王掌柜店里出来就朝着江边的村庄走去，打算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还未进村，就听到一阵嘈杂之声，李清不由得竖起耳朵。
只见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之下在商讨着什么。
很快，李清来到了旁边，从他们的话中也听出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这河里出现了水妖，就在今天一个村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进了河里。
穷苦人命不值钱，加上又是孤儿寡母，村里甚至连发丧的想法都没有。
如今，村民们愁的也不是死了一个人，而是这条陵水河是他们唯一的水源。
他们浇地用的，锅里煮的都是这条河的河水，这要是处理不了水里的河妖，他们根本无法正常生存下去。
此时，村长的老脸挤出老牛一样的皱皮，发狠朝众人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只有学习先人将它奉为“水神”，每年祭祀，才能继续在这里生活，说不准这样还结个善缘，以后它会庇护我们村村民。”
听到这个意见，村民议论纷纷，一人小声说道，“可是他吃人阿……”
村长回应，“那就给他吃，村里哪年不死一两个人？反正也是埋土里不如供奉给水神，以求一方平安。”
众人这时候才明白村长所说的祭祀是什么意思，想要反驳但又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其实他们可以选择搬走，只是这里是老祖宗经过几代人开垦荒地，才建立了这些家底，如果搬家的话，这些“祖产”肯定就没有了，身上又没钱，全村加起来有几十户，几百口人，搬出去怎么落户呢？
如果搬走也会饿死一部分人。
李清听着颇为烦躁，也不知道这帮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竟然想着奉妖怪为神！
妖怪之所以吃人，是因为人乃万物之灵，人肉也是一种隐藏的资源，就如同灵药灵草一样。
吃人等同于吃灵丹妙药！
妖怪一旦吃人，修为会涨的十分迅猛，到时候这妖怪随着修为增长胃口会越来越大。
这一村人怕是都得填了妖怪的肚皮。
真是地狱无门你非去开，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
李清看着还在说话的村长，冷哼一声，正要上前说教一番。
就在这时，一道少年声音响起：“什么狗屁水神！就这样吃人的妖怪它配当水神吗？给我把刀，我去把那东西给剁了！”
说话的人是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倒是眉清目秀，清澈透明的眼神似有火光。
李清看着这个少年，脸色突然一变：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没想到村里长得壮如牛的猎户闻妖色变，反倒是这小小少年有勇气站出来要与妖怪一较高下。
这少年的声音，村里人都熟悉，正是被拖进水里的村妇的儿子方林。
看着自己亲生母亲被妖怪活活杀死，任谁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小林，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一阶凡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妖……水神！”
村长咳嗽了一下，忽的想到妖怪二字可不能乱说，又改口为水神。
生怕真要被它听去了，又上岸袭击人，这罪过他担待不起。
“村长，现在死的是我娘，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商讨如何替她报仇！没想到你说还要拿人命去送，你还是人吗？算了，我也没指望你们上，给我一把刀，我亲自去找那个河妖去单挑，我赢了就把那东西的头砍下来给我娘祭天，输了就当我祭祀了。”
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被河妖吃掉，方林悲伤欲绝，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想，可想到母亲活生生一个人被拖下水的场景，他只想着找河妖报仇。
如今村里人不帮忙报仇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拿人去喂河妖，他不再对村里人做任何指望。
村长冷笑一声，“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还指责起我来了，我这就叫人给你一把刀，你要去杀就去吧，着急去投胎，我来帮你！”
村长随即吩咐一名猎户回去拿刀。
很快猎户拿着一把柴刀出来，方林接过刀后挥舞了一下，皱了皱眉，“还行，就是轻了点，算了，不讲究了。”
说罢，就要带着这把刀朝陵水河走去，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写满了恐惧，没有一人敢跟上去。
“喂喂喂，小子，你不用去了。”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粗犷声音。
方林停下脚步，转头看去，众人也齐刷刷寻声望去。
只见一个长得高大魁梧，满头包的汉子，和一个身穿破烂黄衫袍子，袍子下露出大片毛腿的光头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光头的山羊胡子已经花白，他对着汉子头呼了一巴掌，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呵斥：“踏马的！告诉过你很多次你现在是出家人，说话要礼貌一点！”
汉子被打得生疼，赶紧用手护住头，生怕继续被打，好在和尚也只打算打一巴掌，教训一下。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不用去了，我们是专业斩妖人，河妖已经被老衲二人除去。”
方林毕竟还小，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于是转头看向村长。
“你们说除了河妖？可有什么证明，早上河妖可是刚袭击了我们村民的。”
村长一脸质疑，因为眼前这两人穿着袈裟，可怎么看都像山里的土匪，一点也不像能够斩妖的高人。
那光头看起来还有一丢丢法师的样子，可长发飘飘、蓬头垢面的汉子满脸凶神恶煞，怎么看都像披着袈裟的土匪！
这是什么组合？
老光头感受到村民怀疑的目光，于是解释说他是正宗佛门弟子，大汉是他新收的，还未来得及剃度的弟子。
这一解释，村民们质疑的目光缓和了许多。
“大壮。”
老光头趁热打铁转头示意旁边的汉子。
只见汉子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看样子起码也有五六斤重，猛然朝胸口砸去！
砰！
大石碎裂。
村民们吓得脸都绿了。
李清眉头稍稍一皱！不明白汉子要干什么。
难道他是来卖艺的，表演胸口碎大石？
老光头见状，又是一巴掌呼过去，“能不能带点脑子，叫你把妖怪拿出来，你表演胸口碎大石做什么！”
卧槽！你不早说。
这顿打白挨了。
大壮被打得龇牙咧嘴，一脸懵圈，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以前师父每次都会叫他先露两手，好让村民不敢小觑，刚刚还以为也是和以前一样，没想到这次不按套路出牌了。
大壮从兜里拿出一条小孩手指大小的鱼仔，用拇指和食指捏在身前。
“看到没有，这就是河里的鱼妖，我们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擒住，如今已经死了！”
老光头指着鱼仔言辞凿凿，说它就是河里的妖怪
。
“不对啊，河里的妖怪很大条，怎么到你这里就只有那么点大。”
“你们有所不知，世间的妖怪都会法术，能千变万化，可大可小，你们之前看到的是它变大的样子，而现在是它变小的样子。”
老光头察觉村民还是有些不信的模样，老光头对着大壮挤眉弄眼打暗号。
可大壮拿着鱼仔上下打量，丝毫不知道师父在旁边打暗号。
啪！
又是一巴掌过来。
“大壮你下河里去证明一下。”
“啊？我不敢……”
“去不去？”老光头抬起手又准备呼过去，大壮迫于压力，只能慢慢走向河里，众人也跟在后面。
大壮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大家放心，水里没妖怪的！别看我这徒弟两腿发抖就以为有妖，其实是他从小就肾虚，很怕冷！只要碰水就会发抖。”
老光头皱着眉头，一顿解释。
村民们表示非常同情大壮，没想到如此壮实的汉子居然是中看不中用……
这样看来，很多事物真的不能只看表面，有些只是虚有其表，败絮其中。
大壮下到两条腿都没有淹没的水域就停了下来，不过又被老光头呵斥，迫于压力又继续往河中央走去，一直走到河水淹没脖颈的地方。
并过了一炷香时间才让大壮上来。
“看到了吧，没有妖怪了。”
过去这么长时间，大壮在水里都安然无恙。
这回村民们相信河妖是真的铲除了，村长与村民纷纷跪下对着两人磕头感谢。
“大家快起来，我们身为修行中人，志在济世为怀，不是为钱财而来……”
看着他们只是磕头感谢，没有拿点实质性东西来的打算，老光头言语间特意提醒道。
“是了，法师费心把妖怪铲除，大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拿点鸡鸭出来，不能让人白忙活了。”村长对着村民们说道。
顿时，村民们家里纷纷出了事情。
有的说家里正煮着饭，要赶紧回去看看。
有的说忘记叫儿子起床，要回去叫。
有的抬头看看天，明明晴空万里，却说快要下雨了，要回去收衣服。
总之全都做猢狲散，只剩村长和方林两人，还有在远处看热闹的李清。
“法师，那个…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穷，实在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不如这样，你把妖怪拿回去煮汤喝，再去摘点野菜，也够你师徒二人一餐了。”村长尴尬一笑，说道。
你大爷的！就这样一条小鱼还不够塞牙缝的，你居然说够我们两个人一餐了？
这些村民可真够抠门的！
一个比一个抠！
老光头正在心里骂娘时，方林突然出声：“法师，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往家里跑去。
很快，他提着一只老母鸡跑了过来。
方林表示这是家里除了茅草屋以外唯一的家产，母亲养来下蛋拿去镇上卖钱当生活费的。
法师二人替他报了大仇，实在无以为报，只能拿出家里的老母鸡报恩。
“小施主，刚刚贫僧说了，我们二人是修行中人，专门斩妖除魔，不收钱财。”
老光头虽然这样说，却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大壮上前一把拿走方林手里的老母鸡，又不作声。
母鸡到手，留下来也不会再捞到好处。
万一妖怪再上来行凶，自己诓骗的行为就会被拆穿，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阿弥陀佛，村长，小施主，老衲二人还要去其他地方斩妖，就先行离开了，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率先大步离开，大壮手里提着老母鸡跟了上去。
还没有走多远，大壮忍不住抱怨：“这个村子的人真是抠门，比师父你还抠，忙碌半天最后就坑到了一只鸡，还不够一个人吃呢。”
“你说什么！”
老光头抬起手，吓得大壮把头一缩，还好这一巴掌没有落下。
“我是说这个村子的人抠，还没一个小孩大方。”
“还说谁抠了？”
“没了阿。”
“说实话，为师不会跟你计较的。”
“真没了。”
大壮咬死不承认。
“今天这只鸡没你的份！”
“为什么？”
“你说的，还不够一个人吃！”
……
见老光头两人离开，村长也走回了村子，临走时瞥了眼李清，却没有说什么。
这里离镇上近，时不时会有城镇户口的人来旅游，村长也是见怪不怪了。
方林闷闷不乐，独自一人坐在河边发呆，时不时往水里丢下石子。
想着大仇虽然得报，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那个整天唠唠叨叨的母亲，心情极为低沉。
坐了没多久。
忽的，河里泛起涟漪，随即水里出现了一个漩涡，慢慢的一点一点变大，一点一点向着方林靠近。
在远处的李清，看着那巨大的漩涡，从水底慢慢的浮上水面，大声喊道：“快走！妖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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