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困惑

忘返一晚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早上六点就被滚滚惊雷炸醒了。她呆愣得看着窗外雷雨交加，心想“老天，你倒也不用这么帮我，未免太用力过猛。”

她想起自己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扒拉了一下，先是看到王熙的消息：

“宝宝，你在吗，我问你点事儿”

然后是几个晚上吆喝着喝酒的群聊消息，往下滑了滑才看到贺玄说的“你不是反派角色，你只是很丰富。”

忘返没有回复他，而是划向王熙，问“怎么啦？昨晚睡得早。”

王熙是忘返的大学室友，也是她刚出校门时的合租搭子，俩人一度形影不离。

大学四年，忘返帮王熙上课签到、复习时毫无保留地借给她参考资料；而王熙周末带着忘返逛街，手把手教会她化妆和打扮。她们上传了很多合照到微博上，有人喊她们是“中文系双生花”。

但忘返很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王熙，那就是“简单”。她是正经的江浙沪独女，有乐器舞蹈等等一众特长，高考也是特长加分来的一本院校；除了恋爱和打扮，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是跟着忘返走；她拒绝一切复杂有深度的东西，古代文学史课上讨论《红楼梦》，王熙站起来说：贾宝玉一开始是渣男，他跟林黛玉的感情一方面因为黛玉好看，更重要是黛玉真的很作，贾宝玉的生活里没见过这样作的女性。说明新鲜感真的是爱情中很重要的一环。

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忘返至今想起来还想笑。 只是要很多年后忘返才意识到，傻白甜外表的王熙其实远比她聪明，用浙江话来说，就是“拎得清”。

忘返从贺玄那里离职那年，王熙嫁给了男友陈林。

陈林高她们三届。跟几个朋友在创业，没房、没车，但是“有一颗爱她的滚烫的炽热的心”，工资卡一早就交给她，自己每个月除掉租房只花2000块钱。

“我妈说没关系的呀——房子车子这些东西，等过几年总会有的呀，他对我好最重要。”婚礼的小化妆间里，王熙一脸甜蜜地跟忘返讲：“我妈说，现在很多男孩子花头精十足，不可靠的，找老公就是要找陈林这样，聪明、上进、对老婆好。”

忘返不置可否。她心思全不在这些事情上，参加完这个婚礼，她要和新公司的老总飞北京总部，她觉得失去一个未可知的爱情也没关系，自己的未来闪闪发光。

铺着红毯的功成名就比冠夫姓，更有诱惑力。

直到忘返在朋友圈里刷到王熙转发陈林的一篇报导，标题是《金融新秀的三年一梦》。里面第一段就介绍到：

XX平台，先后获得国内多个头部基金的多轮融资，估值达5000万美元；今年11月，被国内互联网巨头以2.3亿美元的价格收购。……忘返往下翻，在联合创始人那一栏里看到了陈林。

忘返绝对拒绝承认自己是嫉妒，她觉得自己是……就好像龟兔赛跑，兔子一直很拼命在跑，结果发现乌龟趴在大雁背上直接空降终点，那兔子是不是能气死？

她就是那只倒霉兔子，气喘吁吁跑在路上的时候，听到天空传来亲切的打招呼声，来自一只憨态可掬的乌龟。

她当然也是希望王熙好的，但…也不要那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