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黄·三

裴思恒的突然出现，仿佛只是为了引起裴思婧等人的注意，双方交手过了几招，望了裴思婧一眼，裴思恒便转身迅速跳离现场。

亲眼见到一个早已死去的重现出现在眼前，这种经历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但是裴思恒已经逃走，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乘黄的踪迹，只得先回缉妖司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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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空悬，热闹的天香楼里人影幢幢，灯火摇曳着映照在窗纸之上，裴思恒从另一边打开的窗户里翻身进来，傲因早已在此等候：“怎么是你，他没有来吗？”

西荒之中有人焉，长短如人，著百结败衣，手虎爪，名曰獏。伺人独行，辄食人脑，或舌出盘地丈馀，人先开其声，烧大石以投其舌，乃气绝而死。不然食人脑矣。

傲因是离仑的拥趸，自从被离仑救下之后，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只要是离仑的命令，她不惜一切也会去完成。

裴思恒声音冷如寒潭，对她很是不屑：“那位不是也没来吗？”

乘黄和离仑是合作的伙伴，却也是相互提防，傲因和裴思恒自然也是如此，而坦白来说，裴思恒的眼中除了他姐姐裴思婧，再无旁人，如今或许还有一个赐予了他新生的‘神明大人’。

傲因没再说话，裴思恒敛衣在她对面坐下，特意将主座空了出来：“大人很快就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没人再开口，只有点燃的蜡烛被火焰一点一点侵蚀着，化作一滴滴的蜡油顺着流下，待这一只蜡烛彻底燃尽，鲜红的蜡油变成最后一滴眼泪，屏风之后才突然多了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裴思恒和傲因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只是前者的眼神狂热而渴慕，后者却是深深的忌惮。

“倒了茶，怎么不喝？”女子的腰身挺得很直，唇角似勾非勾，满是凉薄和戏谑，她在主座上落座，执起白玉的茶盏打量起来，语气漫不经心，“离仑还真是贵人事忙，我都来了，他竟敢不出现。”

“离仑大人另有要事，托我向乘黄大人致歉。”妖怪们往往比凡人更懂得趋利避害，在大荒里，大妖想要碾死小妖，就像凡人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眼前的大妖就连离仑都畏惧害怕，傲因自然更是如此。

傲因有自知之明，如果此刻她惹怒了乘黄，被他顺手碾死了，离仑是绝不会为她报仇的。

“呵，他的歉意又值几个钱？”乘黄收紧手指，将茶盏碾成齑粉，“不过，有他没他，我都可以成事。”离仑对他而言，本不就是什么重要的存在，“我不介意他在外头拿我的名头做筏子，但是你和你的主子也别太得寸进尺了。我最讨厌不知死活的蠢东西。”

傲因低了低头：“不敢。乘黄大人妖力强大，我们自然不敢在您面前耍花招。”她神情恭敬，“如今缉妖司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裴思恒，接下来，他们就会像预想中那样，顺着鹿角的印记追查到大人身上，再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辛苦大人了。”

乘黄眯了眯眼：“离仑当初说的那个朱厌，换的凡人名字叫什么？”

傲因：“赵远舟。”

乘黄应了一声： “那作为我与离仑交易的诚意，就让我亲自会会这个赵远舟。”妖就是妖，却偏要给自己取个凡人的名字，何其可笑。这个朱厌，就如同孟极一样愚蠢，竟然以为可以从人类身上感受到温情。

他找了她那么久，如今看来，她说不定就藏在缉妖司那群人身边，正好，老朋友叙旧，他也应该给她带份礼物——在大荒如同行尸走肉般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好送给孟极的，不如就用这群人的项上人头，做他们兄妹重逢的贺礼吧。

乘黄笑着，一只手撑着下巴，若非在那两只比翼鸟身上感应到了孟极的妖力，乘黄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好妹妹在人间过得如此逍遥。

十万年了，十万年的岁月都没能教会孟极，凡人根本不可信任，也不配浪费她的妖力。

那就让他这个好哥哥亲自来教教她吧。

屋内幽然昏暗，那张清丽美丽的脸有半张隐藏在黑暗中，通过一丝外头悬挂的灯笼投射进来的光才能隐约瞧见唇角勾起的诡魅的笑容。

若是此刻卓翼宸在这里，一眼便能认出，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