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四

坐在山顶的岩石之上，云光蒙着面纱，任由大荒的寒冷刮过她的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她很喜欢进入英磊的梦境，因为他生活的这个地方，令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随着那日卓翼宸用鲜血提升云光剑的力量杀敌开始，云光也能够在现实世界中显露身形，她还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但她能切实感受到的是，她对梦境世界的掌控力正在逐渐增强，脑海中也时常会有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某些名字，也能够牵动她的心绪。

强行打开昆仑之门的那只大妖，就是其中之一。

英磊捧着一碟烙饼兴冲冲地跑到云光面前，献宝道：“神女姐姐，快看我给你做了什么，你最喜欢的文鳐鱼馅的。”

“文鳐鱼味的馅饼，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云光偏过头，她笑了笑，“小磊，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英磊望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火焰灼烧着，胸腔里浮起一层浓浓的欢喜：“神女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倒是会哄我开心，别忘了，以我的年纪，做你的祖宗都绰绰有余了。”云光的乌发垂落在脑后，她碾碎了一小块馅饼从面纱底下塞进嘴里，称赞道，“小磊，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这是英磊的梦境，在他的意识中，他所做的食物都是有味道的，但云光掌控梦境，她知道，在梦境世界中，既没有味道也没有温度。

英磊一心想做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厨子，云光便在梦中为他尝菜，纵然尝不出味道，她也依然会褒奖英磊的手艺，长此以往，更加坚定了英磊想要做个厨子的信心。这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咽下馅饼，云光道：“小磊，你怎么把胡子剃掉了。你之前不是说，有胡子才是最好看的吗？”

“我也不想的，但是文潇姐姐说剃掉胡子更显英俊。”小心翼翼地去瞅云光的面色，英磊有些羞涩，“神女姐姐，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妖力强大的大妖千变万化，皮相不过是用来调剂无聊日子的手段罢了，只有真身才是真正的样貌，便如同云光，如果她愿意，甚至能做到每过一个时辰就换一张面容。

英磊是英招的孙子，他的血脉是大荒中最为特殊的，半妖之体，虽不能如同云光这样拥有操控梦境的力量，想要变换模样也是轻而易举。

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这张皮相很有少年气，只是单单看着，就能让云光想起自己那段曾经很美好的过去。

她突然想起来，在变成云光之前，她在大荒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很温柔，也很善良，不光会给她做好看的花环，还会吹笛子给她听。

那时候，大荒的妖兽都叫她：“白泽神女。”

晶莹的泪珠沾湿了面纱，云光不由得谴责自己，怎么又哭了，当真是不争气。

抬手擦去了英磊脸上沾到的煤灰，云光望着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的连绵云海，倏然道：“小磊，你知道，那只打开昆仑之门跑出大荒的妖，是要去人间做什么吗？”

“爷爷说，他想要去找他的朋友。” 英磊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道，“不过好奇怪，妖的朋友应该也是妖吧，既然是妖，又怎么会在人间呢？”

云光哽咽，似乎有泪要流入嗓中，面纱湿了一大块：“那你知道，他要找的朋友，是谁吗？”

发现她哭了，英磊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神仙姐姐，你怎么哭了？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吗？”

云光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英磊，只是自顾自道：“他是要去找——孟极。”但他不知道，孟极是不会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