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花为他枯,不要鸟为他亡,他不要这么美的春色被他扰乱。
蜚慌乱逃窜,一路逃到了山洞中。
蜚就在山洞里住了下来,他每日独自喝着一碗浑浊的粗粮粥,他独自居住生活,形单影只。
洞内只有篝火将他的影子投到山壁上。
他也在山洞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人生很短,但寂寞很长,他就这样独自过了很久很久……
每年,他会在同一个日子,走出山洞,向远处眺望。
那个方向就是思南水镇。
他只是看着,便已觉得心中温暖。
他好想能去看看……
……
又是一年,水镇灯市,灿烂热闹。
蜚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披风的帽子盖住脸,小心翼翼地走在街道上,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路人,他都自觉地退避,避免接触。
身边灯火围绕,蜚看着这五光十色的热闹人间,开心极了。
蜚走过一排花梯,突然有一个身影从高处坠落,蜚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她好奇地打量着他,十分好奇,蜚的眼睛也打量着她,少女开口笑着对他道谢。
蜚回过神来,心里一惊,而后是深深的自责。
他害了她,笑起来这么好的一个人,要被他害死了。
他站在原地,像个无助的孩子。
但青耕什么事都没有。
蜚“青耕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很开心,好像活了这么久,从未这样开心过……因为她是第一个,不会被我染上瘟疫的人……只是……”
他最不愿看到的景象还是发生了。
药铺门口摆着很多尸体,有人在哭,有人在撒纸钱,瘟疫无人能治。
短短几日,思南水镇就成了人间炼狱。
蜚与青耕站在街上,见到眼前的情景,两人都沉默不语。
青耕轻轻摇着头,她也无能为力。蜚低下了头,他的眼神满是悲伤。
蜚“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我就是瘟疫的源头。”
回忆起那个场景,蜚仍然感到痛苦。
他更加瑟缩起来,声音颤抖着
蜚“因为我常常来城镇里找青耕,最终瘟疫还是蔓延了,厄运难消,遍地尸骨。”
蜚“都是因为我,我喜爱的人间变成了一片炼狱,我所珍视的朋友,也为我所累……”
蜚“又因为青耕可以压抑瘟疫之源,为了挽救人间,白泽神女只能将我们封印在一起。”
蜚“因为我,她永生永世都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庄里了……”
蜚“我的存在,就是青耕最大的不幸……”
众人听完,纷纷垂低着头,唏嘘不已,沉默无言。
蜚“我在山中生活时,见过那些翱翔在天际的雀鸟,她也本该如此。”
蜚“所以她才怨我,恨我,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救罢了。”
蜚眼泪滑落,无比悲伤。
说完,他摊开手,手心光芒一闪,内丹显形。
蜚“这是我的内丹……”
文潇“等等,你说的解决办法,难道是……”
蜚最后看了眼仍然未醒的青耕,他的手突然用力捏握,卓翼宸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内丹碎裂时的力量震开。
蜚“瘟疫的起源是我,只要我死了,瘟疫就会消除……”
弥留之际,蜚看向文潇,哀求道
蜚“神女,求你不要杀她,不要降罪于她……”
蜚“这一切灾祸皆错在我动了不该动的妄念。”
蜚“若是青耕不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文潇内心难过,眼眶通红。
一阵风吹来,枯叶飞舞,吹走了蜚身上的破败披风,披风下的他,变成了一个容貌清朗和善的年轻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白光渐渐星星点点地消散着。
蜚“我是灾厄之兽,不配活在人间,但我真的喜欢这里的灯火阑珊,热闹欢乐, 岁月丰饶……”
蜚“只是身为灾厄,我没得选……”
从蜚消失的身体处掉落一个占风铎,叮铃一声掉在地上。
软榻上,青耕听到占风铎落地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青耕从软榻上起身,茫然地环顾众人。
青耕“蜚呢?”
卓翼宸“他死了。”
青耕一愣,额间卓翼宸留下的冰夷血再次起了烧灼之感。
她紧紧捂着额头,脸上露出苦涩一笑
青耕“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是杀不死的。”
赵远舟看向青耕
赵远舟(朱厌)“别人杀不死他,但他自己可以,他是自毁内丹而死……”
青耕愣住了。
枯叶被风吹动,满院落滚动。
青耕抱着怀里的占风铎,低着头仔细摩挲。
青耕“好……死了也好,他死了,我就能自由了……很好……”
青耕抬起了头,却已满脸泪痕,眼泪滴落在占风铎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不是该恨他吗?
恨白泽神女的不公?恨人的薄情?
蜚死了,她该痛快才对,可为什么心底是压制不住的悲恸。
赵远舟环视了一圈房间,目光落在门角隐蔽处挂着的一串塔香上,叹了一口气。
赵远舟(朱厌)“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哭吗?”
青耕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赵远舟。
赵远舟(朱厌)“因为离仑在你身上藏了些东西,然后又偷走了一些东西。”
赵远舟(朱厌)“刚才我就发现你的体内有离仑的妖气,所以我才拜托小卓大人,用他的冰夷之血,来净化你体内的邪恶妖气。”
青耕的手指拂过额头,卓翼宸的血仍在灼痛着她血肉。
赵远舟笑着看向卓翼宸
赵远舟(朱厌)“冰夷族的血本就能诛邪去恶,而小卓大人又特别光风霁月,一身浩然正气,他的血就更有净化邪气的力量。”
卓翼宸此时虚弱,不愿理会他的油嘴滑舌。
赵远舟掐指施法,手指向青耕的眉间,青耕的脸上现出痛苦扭曲的表情,她仰起头,一团小小的黑雾从她的眉心破出,缓缓地飞到赵远舟手上,围绕在他指尖。
众人惊诧,此刻青耕的脸,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的神态柔和,目光平静,有些迷茫地看着众人。
正在闭目打坐的离仑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突然睁开眼,眉头一皱。
半空中,飘落了一片正在缓缓消散的槐叶。
离仑嘴里流出血迹,他却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不甘和兴奋,让他看起来更加疯魔。
离仑“又废掉我一次附身……赵远舟,你够狠……”
赵远舟指尖上的黑雾跳跃挣扎,似乎有生命。
文潇“这就是离仑的妖力?如果他可以随便附身于任何人,那把他封印囚禁在大荒,没有任何意义啊。”
文潇“我们是在对战一个永远不可能被打败人……”
赵远舟摇摇头
赵远舟(朱厌)“也不是……离仑的附身法术,自噬性极强,每使用一次,他的寿命和妖力,都会大幅耗损……”
赵远舟(朱厌)“我们每消灭一次离仑的附身,对他都是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