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快乐

“那就是我喝醉了吧，”我拿下蒋翊放在我脸上的手。他的体温偏高，指尖触到的暖意，让我一瞬间产生了要逃离的想法。

　　“……徐鹤，你就不能看着我吗？”

　　我停下四处乱瞥的目光，转而面无表情地看着蒋翊：“好啊。”

　　“徐鹤，我……”

　　“别说了。我现在觉得很冷，先回去了，你自己待着吧。”我打断蒋翊的话，转身准备走。

　　蒋翊一把拉住我，我看他的动作，似乎是要准备脱下外套。

　　他头上落了雪白。

　　和青涩的少年不同，现在的蒋翊已经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比起年少时的他更有魅力。

　　我垂下眼眸，脑海中却回想起许多年前的冬夜。

　　少年和我一同站在雪中，在橘黄色的路灯下，在那片泛着不一样色彩的天空下。

　　他将围巾系在我们两个人的脖子上，明明是在寒冷的天里，他却依旧那么暖和，紧贴着的身体不断传来温暖，快要把我融化在冬夜里。

　　他低着头吻我，要把温暖融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徐鹤。”

　　我扭头看向他，他里面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这么把外套披在了我肩上，拢了拢领子。

　　我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回去吧。”我轻声道，却又害怕雪带走我的声音，让他无法听到。

　　在门口我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了他，先推门而入。

　　门里的交谈声只顿了一瞬，随后气氛又比之前热烈起来。没有人找我说话，也没人有要接近我的意思。

　　蒋翊跟在我身后进了屋。手放在我头上，很自然地帮我拍着雪。

　　我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突然之间又变得无聊，闻着屋内混杂着的各种烟味，我下意识想摸根烟出来，结果指尖却尴尬地停在半空。

　　那盒烟，已经抽完了。

　　我只好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听他们闲聊。

　　“班长，怎么舍得回来了啊，年后还回不回那边了？”一个女生问道。

　　蒋翊坐在我旁边，倒了杯热水递给我：“到年纪了，我回来结婚。至于回不回去了，那还得看我媳妇儿想待在哪边。”

　　大家突然都止住了散聊，齐齐意味深长地“哦～”

　　我低下头，眼睛却瞪大了——他要结婚了？

　　想想也是，二十好几了，等到三十再结的话晚了吧？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一点也不替他开心呢，为什么……感觉有点堵得慌？

　　“到时候一定要请咱们全班吃喜酒啊！还等着看看嫂子什么样呢！”

　　“哈哈哈哈哈哈班长你敲闷棒啊，这么久不聚一下就给来个大的！”

　　蒋翊对着这些话，全都接下：“一定一定。”

　　“百年好合啊！”

　　“有了媳妇儿别忘了兄弟！”

　　“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啦！”

　　“婚礼定在啥时候呢？！”

　　“明天。”

　　脑子突然炸裂，我抠着杯壁，一下子觉得呼吸好困难，周围的笑声在这一刻听起来是无比的刺耳，那些祝福的话语，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直直捅进心脏里。

　　我没再管他们，松开紧握着蒋翊的手就冲了出去，很粗暴地推开门，寒风朝着脸刮来。

　　“cnm……”

　　“神经病吧？！”

　　雪下得很厚了，足够淹没我的脚。我艰难地走着，雪不停落进眼睛里，刺激得我不断眨眼，还流着泪。

　　在脸颊上，很烫很烫。

　　“徐鹤！”身后有人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艰难地回过头去，蒋翊正朝我跑来，飞扬的雪花，跌跌撞撞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还是想起那个少年。

　　他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清晰的心跳一起鼓动着我。

　　也许是喝下去的酒终于起了作用，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拽着他的头发就吻了下去。

　　我很用力，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怨气全都让他知道，又像是要报复一下他。

　　我猜风那么大，他一定听不清我悄悄说了什么吧。

　　我说，蒋翊，我爱你。

　　……

　　应该是脑子发热吧，我居然会上了他的车，又跟着他来到这里。

　　直到看见那片喜庆的颜色，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婚房。

　　心里瞬间产生了退意，我告诉自己，徐鹤，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是我又不甘，我想看看他以后生活的地方，看看他和别人在一起的地方，看看……

　　看看我不配待着的地方。

　　厨房，客厅，厕所，所有的一切都装修好了也布置好了，只等另一个主人入住这里，留下生活的痕迹。

　　进到主卧，床上已经铺好了喜被，天花板上还吊着好多气球，到处都是鲜艳的色彩。

　　蒋翊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徐鹤，今晚留下来，好吗？”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贱，可是没想到贱到这种地步了。

　　他明天要和别人结婚了，结果我却在新房里，躺在他与别人的婚床上，和那场婚礼的男主角厮混。

　　泪流个不止，我扬起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钟表。

　　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那他的婚礼就在今天了。

　　“徐鹤，”他不停叫着我的名字，可我却只觉得讽刺，这就像是在让我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徐鹤，徐鹤，我只是徐鹤。

　　“这么多年了，你想我了吗？”他吻着我的唇，和七年前冰冷的他截然不同。

　　我的声音已经哑了，我看着蒋翊，内心说不出的酸楚。

　　“蒋翊，”我闭上眼，“祝你，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