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百晓堂后院。
疏月在枕边花瓶放入一束紫藤花,换掉旧的。
叫花子坐在榻边,疏月要帮叫花子拆除脸上的纱布,叫花子按住了她的手。
西炎疏月“不乐意让我拆?好,你一会儿自己拆吧!”
疏月拽着叫花子走到浴桶边,探手试了试浴桶里的水。
西炎疏月“从今天开始,你就能正儿八经地洗澡了。”
疏月要给叫花子脱衣服,叫花子躲避,紧按着自己的衣服。
西炎疏月“我照顾了你大半年。”
西炎疏月“给你擦身体洗头上药,什么没见过?”
西炎疏月“再说了又没有人叫你负责!你躲什么躲!”
叫花子目光木然死寂,松开手不再躲避,低垂着头,随疏月摆布。
疏月扒下叫花子的外衣,叫花子露出狰狞丑陋的伤痕,疏月没有丝毫异常,继续要帮叫花子解腰带脱裤子,脸却渐渐红了,她慌慌张张地把裤子提了回去,还把毛巾澡豆一股脑塞给叫花子。
西炎疏月“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自己洗吧!”
叫花子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定定地看着疏月红着脸,慌慌张张地离去。
.
百晓堂后院。
魏清韵和疏月在院子里整理晒好的草药,东君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拿着一截甘草,嚼着看着她们。
西炎东君“叫花子不是傻子就是哑巴,这么长时间。”
西炎东君“从没听过他说一句话,连疼都不知道叫。”
魏清韵“胡说!”
魏清韵不赞同的白了他一眼。
魏清韵“这么重的伤他都能撑着活下来,毅力非比寻常。”
魏清韵“肯定不是傻子。”
东君撇撇嘴,转头看向疏月。
西炎东君“阿姐,等他的腿好了,就让他走吧。”
西炎东君“这里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疏月无意识地点点头。
这时,屋门突然打开,叫花子从屋里慢慢走出来,三人抬头看去,都惊呆了,叫花子脸上的纱布已经拆去,露出一张十分清俊的脸孔,他虽然穿着麻布粗衣,但华贵的姿态、清雅的风度,都让人心生敬畏。
魏清韵和东君都呆呆地看着,只有疏月反应淡定,侧首看向他。
西炎疏月“你身上的伤能好的算是都好了。”
西炎疏月“小腿骨被敲断的地方,毕竟医治得晚了。”
西炎疏月“走路时会有点跛但不影响行动,明天你就离开吧!”
叶十七“我…无处…可去…”
叫花子第一次张嘴,声音暗哑,语速也因为常年不说话而有些慢。
西炎疏月“无处可去,真的假的?”
叶十七“真。”
西炎疏月“你叫什么名字?”
叫花子沉默地摇了下头。
西炎疏月“不知道?忘记了?还是不想告诉我?”
叶十七“你…救我,我…是…你的仆人,赐名。”
一旁的东君呸的一口,吐出甘草渣。
西炎东君“我看你可不像个居人之下、听人命令的人。”
西炎东君“我们不想要你。”
叶十七“我…听。”
东君撇撇嘴,不以为然。
西炎东君“以后见了认识你的人,你也听我们的?”
叫花子抬眸,坚定地看着疏月。
叶十七“听。”
疏月摆弄着手中的草药,不说话。
叫花子明显很紧张,以为疏月不答应,目光黯淡,嘴唇紧紧地抿着,头渐渐垂下。
西炎疏月“行,留下吧!”
叫花子猛地抬头,看着疏月,疏月掰下一截甘草递给他。
西炎疏月“去一边坐着,嚼着吃了。”
叫花子很听话,一瘸一拐走到一旁坐下,优雅地吃起甘草,和东君的粗鲁样子完全不同。
东君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反驳疏月的决定。
魏清韵“哎,那个叫花子这是甘草,对嗓子好。”
魏清韵挠挠头。
魏清韵“月姐姐,给起个名字吧,总不能还叫他叫花子。”
疏月随手从晒药草的竹席子上拣了一株药草,扔给魏清韵。
西炎疏月“数数,有几片叶子就叫他什么。”
魏清韵“一、二、三…十七片。”
疏月转头看向他。
西炎疏月“叫花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叶十七。”
叶十七静静看着疏月,眼睛里焕发着生机,郑重地点了下头。
.
木屋。
玥璃在厨房劈柴,相柳缓缓走到她身后。
相柳“帮我取下腊肉。”
相柳“那块肉挂得太高了,取不下来。”
玥璃瞥了相柳一眼。
皓翎玥璃“哪儿?”
相柳一指。
玥璃往上一望,半块腊肉挂在梁上。
相柳在一旁递了根杆子给她,玥璃没拿,从一旁抽了个空碗,像飞盘一样往空中一抛,陶碗碗边如刀,飞快地割断挂腊肉的细绳,在碰壁之前又绕了个圈转回来,恰好接住掉落下来的腊肉,又稳稳妥妥地飞回玥璃的手里。
显摆了这么一手,玥璃十分得意,她拿斜眼往旁边一瞅,想看见相柳惊叹仰慕的目光。
相柳果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玥璃正在得意时,相柳从灶台下摸出了一块脏极了的抹布,递给她。
相柳“太好了,既然你有这手功夫。”
相柳“顺道就把我这厨房梁上的灰都给抹干净。”
玥璃端着碗,盯着他手中已看不出颜色的抹布,语气微妙。
皓翎玥璃“你知道你这些日子在使唤谁么?”
相柳“我这不是没问过你的身份么,怎会知道使唤的是谁。”
见玥璃一脸冷漠,相柳无奈地摇头,扔了抹布。
相柳“好吧好吧,不抹便不抹吧,那你帮我提两桶水进来。”
玥璃将碗一搁,眼一瞪,又见相柳捂着头道。
相柳“突然头有点痛......再说了肉煮了还是喂你的。”
玥璃一咬牙,扭身出门,狭窄的厨房里,怒气冲冲的她与相柳错身而过时,不经意间玥璃的胸蹭过相柳的胸膛,这本是一次不经意的触碰,若是玥璃走快一些,或许两人都没甚感觉,偏偏她的衣摆,不经意被卡在墙角的火钳勾住。
玥璃身子一顿,便顿在了这么尴尬的时刻。
相柳眼神往下一瞥,随即又转开了眼,往旁边稍稍挪了几步,错开身位,他清咳两声。
相柳“你......”
玥璃只将被勾住的衣角拽出,神色淡然而傲慢。
皓翎玥璃“大惊小怪。”
玥璃迈步走出厨房,像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一样。
相柳倚着灶台站了一会儿,待胸腔里稍稍灼热起来的热度褪去,他微微一弯腰,目光穿过门框,瞅见了院内墙角,某个嘴硬的女人正俯身趴在水缸上舀水,可她趴了许久也没见舀出一瓢水来。
相柳侧过头,不自觉地用手揉了揉胸腔,叹息道。
相柳“这水怕是等不来了,腊肉还是爆炒了吧......”
院中,玥璃看着水缸之中自己的投影发呆。
这小院,果然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吧!
玥璃不敢置信地伸手去戳了戳那脸颊上的两抹红晕。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谁画上去的么?
我堂堂碧苍王因为一个九头妖怪而脸......脸红了。
相柳“咯咯哒,吃饭了。”
玥璃不知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浸了多久,忽听这么一声唤,千百年来难得热一次的脸颊立马褪去红晕,扬声道。
皓翎玥璃“说了多少遍!”
皓翎玥璃“我名唤玥璃,你若再敢用唤畜生的声音唤我一次!......”
玥璃一扭头,却见相柳端着一盘菜站在厅门口,斜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不知为何神情有一些怔愣。
玥璃奇怪地打量他,相柳一眨眼,倏地回过神来,再次拉扯出唇边的笑。
相柳“阿璃,吃饭了。”
这话一出,玥璃一愣,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相柳歪了歪头。
相柳“怎么了?”
从来没人试过另一种搭配,把玥璃的名字和那么日常的三个字加在一起,竟奇怪的让玥璃有种找到家的感觉。
皓翎玥璃“倒是......第一次有人把我的名字和吃饭了连在一起说。”
相柳“这不是很平凡又日常的一句话吗?”
玥璃清咳一声,看着桌上的菜。
皓翎玥璃“这最后一块肉,你要是做毁了,回头还得给我赔上。”
相柳“好。”
两人坐在桌边,玥璃吃着肉,双眼倏地亮起来。
相柳“如何?”
皓翎玥璃“以后你就当我的厨子好了。”
相柳一愣,浅笑不语。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