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察觉顾添脚下不稳,与身侧的青年一同扶住他。眼前的矜傲少年见其满身沾泥,一脸嫌恶道:“好脏。”
脏?顾添杵剑站稳,气恼地白了少年数眼。‘还不是你这把剑干的好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刚从坟堆里爬出来,鬼打墙般就是绕不下山。站得好好的,倏地袭来一道剑光,虽擦身而过,侥幸未陨,又中奖跌进大坑。真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避坑落井,哑得憋屈。
“敢对本少爷翻白眼?很好,你是第一个,活不耐烦了是吧!”少年挽起衣袖,作势要教训自己。正抬手,却被身旁的青年喊住,青年对其有几分压制,见打不到顾添,又转移到嘴皮上。负手而立,继续道:“这么笨,走路也能掉坑里,你是打算活埋自己啊……若不是掠影发现你,你今晚就得死在这。”
原想比划指认一番,心想若是原主有声气,定是要好好“感谢”这位少爷的,顺便表演个“破口大骂”。可转念间,疑点忽从心中疾驰而出。按理来说因地面塌陷自己至少该被土掩埋半身的,可事实却没有如此,他是急直坠落,只被薄薄一层土扑到。
也就是说,要么他脚下本就是个隐蔽坑,只是差了这把剑的重量;要么,怪的就是身后的参天古树了。方从面前这位少年的话里得知,假设此树真的有异,但眼见其主干暂时是正常的。顾添移眼看向土坑,发现在坑底——也就是刚才在自己脚后毫厘之处似有一个更深的洞,开口隐约被尸块和泥土遮掩。再衔接翻覆散落一地的尸体,可以猜个大概:在于古树的根,是活的。地上为明,安之若素,按兵不动。地下则为暗,根见不得光,藏匿地下,却早已延伸数里。这把叫做“掠影”的剑突袭而来,兴许是威吓到它,这才逃了罢,但只是猜测,不知真假。
少年见顾添发愣,一把夺过掠影剑收入剑鞘,伸手直指他的胸口大声道:“小子,你记住,本少爷教训人的时候,没人敢昂着头!这柄剑可是我父亲送的生辰礼,无价之宝,损失半点,把你埋了也不够抵的!”
“郑无忧,你吓他做甚。”与其斗嘴的少年随即嗔怪道,“你有这么多剑,且几乎每年生辰你爹都送你那么一两柄,丢一柄和你掉根头发差不多,还计较什么。不过,驯剑可是个费力活,若不是天赋异禀,驯服一把都难,这么多,你训得完吗?”
“你管,这是本少爷的东西,我想怎样就怎样!”名为郑无忧的少年气盛对顾添呛道,“小子,知道家父是谁吗,家父——唔——”
“好了,少拿你爹逞威风。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少年捂住郑无忧的嘴,低声提醒后继续道:“就拿你手上这柄来说,方才你唤它都无动于衷,还四处乱飞,有什么用?再者,他也是个可怜人,不会说话,侥幸才活下来,肯定要抓住机会上来,你就放过他吧,说不定家里人还着急找了一天,你说是吧。”
顾添额首回应,倒是十分好奇诸位的身份。从树的异动,眼前这小子唤剑的行为来看,多半是来到修真界了。且这几位青少年的衣着款式一致,腰上挂着玉牌,应是分属那些宗门派系的。
既如此,顾添又是穿越来的,按这个道理,自己岂不是——天赋异禀,御剑飞行,纵横四海,最后成为这个世界万人之上的天命绝顶至尊修真者了吗!
“该让位了。”顾添越想越兴奋,嘴角压不住地勾起。想不到,他也有这么一天。正浮想联翩,忽地回神醒悟,自己没感觉啊,稍微一动,浑身酸痛。身体里没有一丝什么真气涌动。
不对,他穿过来时,原主早就死了,埋了。谁还记得?除身上这身普通且沾泥的布衣,这他妈根本什么都没有啊!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并不是爽文男主,而是——炮灰?况且自己很少看小说,这到底是穿书还是没穿,自己屁样不知。早知道多看点小说了!顾添的心情过山车般急转而下,坠到低谷,徒剩长叹。
众人望着顾添似哭似笑,要疯的征兆,满脸惊诧:“他这是怎么了?”
“都怪你,把人吓成这样。”
郑无忧:“为何怪我,我说什么了?”
“莫要忘了正事。”身旁的高个青年开口打断道,“你们两个,护送这位小兄弟下山,送到即刻赶回,不言跟我在这探查。”
佩玉答应:“好。”
郑无忧别过头拒绝:“谁要送他,自己不会走啊。”
一听下山,顾添心是高兴的,毕竟转悠多时都未寻到出路。但现在,他似乎有条更好的路。既然原主被埋在此地,说不定山下就有认识他的。倘若真被人识得,该作何解释?说底下不要踹回来了,还是自己命硬?不过大都会像郑无忧一开始所认为的“精魂附体”吧,会吓死人的。况且也不知这副身体被埋了多久,三天,五天……
最终合计,还是跟着这群人比较稳妥些。那找个地方歇会儿?于是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树群示意。
“你家在那个方向?”佩玉问道。
顾添摇头。
“又搞什么名堂?”郑无忧加入道。
顾添佯装累得不行。
“难不成你还要本少爷背你下山啊!”
“你是想去那休息吗?”不言解意道。
顾添额首满意,心想这位叫不严的倒是聪明,如此“善解己意”,看来日后跟他混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正好,省得本少爷麻烦。”
“不可,一旦古树有异动,他处境是最危险的,必须下山。”青年人态度坚决,不容质疑,“小兄弟,此地危险,请下山再歇吧。”
顾添乍然反应过来,竟忘记这茬,只顾自己了。的确,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人,若是这怪树作妖,自己更不愿添麻烦。没办法,现在只得下山。既然要送,就要找个信得过的,就怕半道反悔被弃置路边。于是伸手做出“请”势,比划示意:“请不严公子——送我——下山。”
“你想要我送你?”不言会意,顾添“点赞”表示正确。
“那便不言、无忧去送,佩玉留下,不准反驳,速去速回。”青年人做出最后判决,额首对着顾添礼貌微笑后,带着佩玉移步古树旁。本想提醒他们注意古树根,但比划起来恐又要猜上半天,更不能徒手现挖树根,麻烦。
“怎么送,要走路我可不干!”郑无忧冷眼斜睨,不可一世,“小子,今天算你走运,要不要本少爷带你体验体验御剑飞行?”
‘那可太好了!’顾添连忙点头回应,却是一瓢冷水浇头:“想得美。”
顾添也不恼,只当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罢。
“那我带你。”语毕,不言并指持决唤剑出鞘,剑鸣清脆,寒光乍现,于上空成倍展放,稳稳悬停脚边。顾添脑中掠过一丝震撼:‘真帅。’
只见不言轻盈落于剑上,随即伸手去接顾添:“上来吧,若是害怕,可以搂住我。”
还等什么,顾添欣然额首递手,可尚未触及,脊背触电似的一阵发麻,骨寒毛竖。耳边攀来幽幽低语,同风轻,比针尖。听那声音乞求道:“请——救我——救救我——”
顾添心中大骇。未及确认,身后又传来一声高喊,回身却不见郑无忧的踪影,再低头,见其匍匐在地,双腿被网状异物捆束住,正被往地下拖拽。
事发突然,顾添二话不说,疾驰冲至郑无忧面前,揪住他的右手使劲往外拉扯。不言亦迅速跟上拉住另外一只。
“掠影!”郑无忧唤道,“出来啊!”可背上的剑却无动于衷,漠不关心主人的死活。
两人齐心协力终于让他那被栽地的双脚拔出,不言再次唤剑,一道寒光闪过,风驰电掣,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地下的连接物。
郑无忧一个闪身挣脱爬起,第一时间将背上的“掠影”摔在地上,气急败坏道:“哼!什么上品宝剑,连本少爷的话都不会听!看我回去不把你销毁了!”
“没事吧。”另外二人匆匆赶来,青年人关心道,“适才我们发现,桎梏古树的锁链已然断裂,且此地尸首众多,又受阴气滋养,恐怕已非单纯的精怪了,大家务必谨慎。”
“所以刘安昨夜听到的不止雷声,还有锁链断裂的声音。”不言捡起地上残留的网状物观察,剖析道:“方才无忧遭此物纠缠,而刘安又见漫天之人,除去他所受到惊吓而夸张了些外,想必是古树根缠住尸体使其滞留于空所现,又因阴气滋养,地下无活物,遂夜半出土搜寻。”
青年人额首道:“嗯,不言分析很有道理。”
“啧啧啧,我说什么,还是专一点好,佩剑再多,遇到危险也使不得,没用啊。”佩玉搂过郑无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无忧面色难堪,方才丢了脸,一开始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心中又恼,只从牙缝中挤出个字:“滚。”
不言弯腰拾起“掠影”剑,递还于他。
“我不要。”郑无忧赌气起来。
“无忧,此剑已认主,故然你唤不动它。”青年人一语道破。
几人心中一震,继而面露疑惑之色。
于(有话说)顾添:不能说话就是麻烦,幸好有个善解人意的。😉
于(有话说)谢谢大家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