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从未感受到温暖的人又怎会懂得如何去爱人？

当怀中的温度慢慢消散，天边的光一点点熄灭，素来冷心冷情无论发生何事都保持温润笑脸的妙风使却学会了流泪，也学会的恐惧。

颤抖的手一如相遇之时为她取出烤好的红薯，但却再也听不到那人关切中带着一丝不解的询问。

原来，我是会流泪的啊，原来，心痛竟是这种感觉，原来，他们说的是对的，脸上的温润笑意是这般的令人恶心。

“如果我能早些懂得我的心，会不会，你就不会离去，你依旧是救死扶伤的薛谷主，我也依旧是那个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妙风使。”

得不到回应的话语跟着风的方向逐渐远去，雪白的冰面上多了一个刻字的墓碑，世上也少了一个以杀人为任务的机器。

醉倒墓前的人轻依墓碑，蓝色的发丝不知是随着风的方向还是心的方向，眷恋而轻柔的吻向墓碑上篆刻着的名字，而发丝的主人早已昏睡。

孤独的站立于原地陪伴着二人的参天大树似是感应到了那无边的悲伤，碧绿的叶子自枝头飘落，不断飘落的叶片渐渐的变作一张薄毯，覆盖在那沉睡的人身上......

“紫夜啊，你若是还在，你定然会心疼这个才学会流泪，就失去捂暖他冰冻的心的人。”

廖青染看着生死相隔的两人，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两人的相遇都改变了对方，还是该叹息两人的相遇如同冰蝉一般短暂。

宁婆婆看着薛紫夜一点一点长大，从最开始为救雪怀而学医，到后来的救治被病痛折磨的病患，哪怕自己身患寒症也不曾放弃，只为救回年少时以命相救的同伴。

“两个孩子都那么的苦了，可为什么老天连那么一丝的甜都不愿留给他们。”哪怕这一点甜转瞬即逝，也好过如今记忆中只剩下苦涩和离别要好啊。

薛紫夜离去后霍展白也急忙赶来，却也没见上最后一面，而瞳在得知薛紫夜的死讯后红着眼跪倒在墓前。

说来也无比讽刺，霍展白在来药师谷的第一天就是为救师妹的孩子而来，但这些年里薛紫夜不知救了他多少次，曾几何时她们也认定了霍展白会是那个把薛紫夜从执念中拉出来的人，只是可惜缘浅，亦缘灭。

瞳在药师谷待了一段时间，便选择离去，只是每次回来时都会带上一坛好酒，而后坐在墓前述说外出时遇见的奇闻趣事。

而霍展白则是在颓废了一段时间后选择回归江湖，开启了新的篇章，他们虽身在谷中却也能从前来看诊的患者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唯独妙风一人留在谷中，在薛紫夜离去后雅弥这一名字好似也随之尘封，再无人唤。

也是在那之后，来就诊的人们发现，药师谷谷主换成了一个面上时刻带着微笑，但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言语间总会让人在恍惚间似是见到了先前的薛谷主。

“谷主，谷主？快醒醒，夜深了，回房睡吧。”宁婆婆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妙风。

醒来的妙风抬手抚去覆盖住石碑的雪，摇晃着身体离开，覆盖在他身上的落叶飘落间似有不舍，却终是无力滑落。

寂静的清晨在一声声清脆的鸟叫声中逐渐唤醒，整洁的床铺如同未曾有人就寝过，而书房中端坐着的人正低着头书写。

推门进来的宁婆婆已经习惯了每日到书房里寻找还未用过早膳的妙风，这两年以来她就没看见过妙风按时吃饭。

但和前年比较也算是有所改善，至少现在她能在谷中的书房找到妙风，在薛紫夜刚离去的那一年里妙风就像是一个没有知觉没有感情的木偶人，唯一不同于木偶的也就这样他脸上的笑。

“宁婆婆，你们先吃吧，我现在还不饿，过会儿若是我饿了会去用膳的。”

换做其他人可能就信了这套说辞，但宁婆婆却不会，因为每次妙风都这么说，但总是会把自己饿晕，然后被她们发现后才会乖乖吃东西。

“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把吃食放在这，过会儿我过来收。”

当你给出两个选择时对方可能会犹豫不决，但你不给出选择直接作出决定，对方就没有摇摆不定的机会。

只是可惜，这一次的碗却在没有了被收走的机会，就那样端放原地。

今日来谷中医治的病患突然子增多数倍，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也幸得谷中的药材平时便备得充足，否则以今日的病患数量来看恐怕有一半的人无法得到治疗。

“谷主，你怎么不带上面罩啊？这样很危险的，我刚刚了解过了，外面突发疫病不知原因不知源头，现在大批的病患都集中在医馆，药材也所剩无几，就连山中被传可以治病的药草也都被采净，想来这次的疫病没那么容易解决。”

霜红边向妙风讲述着病患突然增多的原因，一边从箱中取出面罩，递过面罩的同时也不忘先提醒妙风洗净双手。

这次的疫病来得突然而猛烈，前来医治的病患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在同一处待过，这也就导致了相互间的传染，致使病患数量激增。

“谷中的药材最多就能支撑三天，且病患数量还在增加，若我们继续收留病患，药材可能不足以提供给这么多人。”

已经在药房中研究了五日的妙风神色疲惫手上的动作却不减缓半分，救死扶伤一直都是薛紫夜的首要任务，而他就是她。

“这是新的药方，风绿你和霜红一同分发给病患，根据他们现在的情况应当可以缓解。”

接过药方时风绿觉得妙风似是有些不对，可眼下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接过药方便同霜红一起去取药煎药。

在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前，痛苦的哀嚎声逐渐被愉悦的欢呼声取代。

看着原本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病患逐渐恢复生机，耳边的感谢声越发富有生命力，这一刻疲惫不堪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安抚好病患后众人才得以休息，这几日她们都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一放松下来顿觉身上的味道有些刺鼻，也还好谷中温度低，不然她们现在怕是变成一个个酸菜味的包子了。

“谷主呢？你们有见到谷主吗？”蓝蓝环视一圈都没找到妙风，按照以往每次医治好病患妙风都会在一旁看着，再三确认后才会离开，可今日除了在病患恢复后瞧见过妙风一眼之后就再没见到。

“现在这个时间谷主应该在冰湖。”这是谷中人尽皆知的事，每日的这个时候妙风都会带上一盘糕点去薛紫夜墓前待上一会儿。

“今日谷主没有来过，我还正纳闷怎么今日的糕点无人取走。”厨娘端着糕点也是不解，谷主每日都会准时来拿糕点，唯独今日没来。

心中有些不安的宁婆婆快速向冰湖走去，可越是靠近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直到她看见靠着石碑紧闭双眼的妙风。

她们该怎么去形容妙风呢？初见时她们都觉得他像个机器，没有任何情绪，也感受不到痛苦，无论什么情况他总是带着微笑，就好像什么事都无法影响他。

后来他再次出现在药师谷，他脸上的笑不见了，周身也围绕着悲痛而无助的气息，跟着一同回来的廖青染和他一同埋葬薛紫夜，也是自那天后妙风便成了第二个薛紫夜。

宁婆婆拂去妙风身上的积雪，眼神平静就好似早已预料到了结局，可还是在触碰到冰凉的手时红了眼。

妙风也不知自己来到了何处，他睁开眼时就只看见紧闭双眼显然已经死去的自己，但他并不觉得不舍，反而更像是一种解脱，他漠然的看着被埋葬的自己，在谷中一遍又一遍漫无目的的走，却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今世的苦留在今世，来生的甜愿你能得偿所愿。”

耀眼的光芒包裹住正在漫无目的四处游走的妙风，一瞬的温暖让妙风愣神，而后任由光芒将自己包裹，似是故人的暖哪怕只是虚无，他也愿就此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