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

“少帅，她还是不吃。”

那尔朔才进门，就见饭菜散落一地。她来到床边，见魏禾风仍是闷闷不乐，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像个活死人，再美貌的容颜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她蹲下捡起碎瓦片，那粥还是热的，瓦片仍有余温。

“你这样抵抗，我们可不会心软。”她看向她，暗叹从未见过这么单薄的身板，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比她整个人都更有重量。

对方仍不理，就连眼睫也不眨一下。

“如果你还想见她，”她在白布上擦了擦手，“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侍女将地面收拾干净后，又有一人送来一篮食盒，闻着味儿，菜式和刚才是一样的。有米粥，清蒸鱼，焖豆腐，白灼菜心。

魏禾风淡然一笑，嗔视了她一眼。

“我们已经找到她了，她还活着。”那尔朔见她眼神柔和了几分，转而又道：“但是你们还不能见面。”

“快带我去见她！”

魏禾风坐起身，却被那尔朔用身体拦住。

“想见她？好，把东西吃了，跟我走。”

魏禾风脚才下床，忽觉得天旋地转，她已有几日没进食，身体已无比虚弱，刚才情绪又激动了一下，更消耗体力了。

那尔朔扶住她，让她躺回床，把粥端到她面前，道：“我喂你吧。”

魏禾风不作声，任对方一勺勺把粥往嘴里送，那粘糊的米粒在嘴里搅动，她都快忘了吃饭是什么感觉，明明是寡淡无味的白粥，此刻竟能吃出一丝甜味来。

没吃几口，她便推开勺子，急急咳了两声。那尔朔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为她轻轻擦拭嘴角，谁知，对方竟不领情，扭开头，留下一句“不用”。

“那我们走吧。”

那尔朔放下碗，到门外等她。

魏禾风换好衣，走到门口，被太阳暖哄哄地晒着，身体许久没这般轻盈了。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她想。

一匹白马被牵至门前，那尔朔拍了拍马背，让她先上，她带她一路往宫外奔，来到一个遍地绿草的林地，里面有个人工湖，湖边时不时飞来各种各样的野鸟，还能看到一两只白鹭。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一片蓝蓝绿绿，飞鸟和一匹白马。

那尔朔见她表情渐渐舒展，牵起她两手，握在手中，搭在缰绳上。那是一双粗糙冰冷但温柔的手。魏禾风似触电般，把手抽开，问：“她人呢？”

那尔朔怔了一下，手里仍在回味着她的桀骜不驯，随即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和她破镜重圆么？”

“不然呢？和你在一起吗？”

“她保护不了你。”

“我不需要她的保护。”

“也保护不了你的子民。”

“……”那尔朔见她不回话，又继续道：“我不但可以保护你，还可以保护你的子民。”

魏禾风冷笑道：“你们毁灭了他们的国家，还口口声声说‘保护我的子民’。”

“你我成婚后，还有差别么？”那尔朔沿着她的手臂轻缓向下滑，滑至手腕，手稍稍施力，一指摩挲着手背。

“放手。”魏禾风扭转手腕抽开手。

“你不会想见她的，”那尔朔松开手，“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她已经失忆了。”

“怎么会...”魏禾风愕然。

“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还奢望什么？”

魏禾风摇摇头，“我记得她就行，你们休想伤害她。”

“我们当然不会伤害她，只怕到头来，她伤害的是你。”

“她不会的，她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魏禾风已没了耐心。

那尔朔不理她，从身后取下弓箭，策马往湖边走，朝对面射了一箭，正中一棵树干，而后递给她，道：“我也不是冷酷无情的人，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一箭射中我，你可以不嫁给我。”

“当真？”

“当然，但我不能阻止你哪天自愿嫁给我。”

魏禾风不知对方哪来的自信，垂下眼眸，展开手，“拿来。”那把弓落到手上时，似有一股力不断往下拽，绷紧全身才好不容易把它托起，没想到竟会这么沉。

二人下马，隔着十步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魏禾风好不容易举起弓，上好箭，却怎么也拉不开弦。她见那尔朔背着手，一脸从容不迫，气得她牙痒痒，结果一放箭，只轻飘飘地落在了对方的脚尖前。

那尔朔捡起箭，得意道：“看来是非嫁不可了。”

魏禾风咬着牙又放出两箭，只是一次比一次远，最后，实在没了力气，胳膊酸得不行，才不得不将弓扔下。

“服输了么？”

那尔朔见她眼神黯淡，一言不发。一阵清风拂过，她耳边落下一缕发丝，遮住了那张皎洁的侧脸，她为她挽起，又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马蹄踏过遍地明黄的落叶，穿过笔直简洁的树干，在一处停下。

“带我来这做什么？”魏禾风见这里空荡荡，无一个人影，她期盼的那个身影依旧没出现。

一阵风起，树叶沙沙晃动，叶片纷纷落下。

她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回过身，却发现那尔朔像盯着猎物般，不断向她逼近，将她拦在树下，一股强大的气压不断向她扑来，两只手也被鹰爪般的手扣住，令她动弹不得。

唔…

一瞬间，她仿佛被拽入了柔软的沙丘，她只能不断挣扎着爬出。

“不要动…”耳边一股温热的风。

“放手…唔…”她尝试抽开手，却是白费力气。

她陷在柔软的沙丘中，但却能听到沙面卷起的风暴，汹涌澎湃，疯狂席卷着周围的一切。“我不能…”不能陷进去。

这时，她瞥见她身后的箭，心里有了一计。她故作迎合，拉着对方与自己一同陷入沙丘，终于，对方松手了。

她缓慢向她背上抚去，离箭囊越来越近，仅差一点……她快速拔出箭，用力往她手臂上刺！

谁知，那尔朔一抬手，就牢牢抓住箭身，把箭拦下。

二人近距离对峙着，能看到彼此眼里的雾气。

“还差一点。”那尔朔淡淡说道。

“我一定会射中的。”

“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