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蝉鸣,在这样的雨夜也杂乱的地此起彼伏着,恼得人心慌。
门外仍不停息的脚步声同雨声交织着,混着些推车车轮滚过地面的响动。
空气中发酵着消毒水的气味,和往常一样刺鼻。
页七坐了起来。失眠和这片被放大的嘈杂使她再也睡不着了。精神病院…无论多少次想起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都令人讽刺地想笑。
他们说她脑子里有个不存在的人,把她逼疯了。
怎么会是假的。她起身走到窗边。
不大的单人病房里,这个一袭白衣,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的女人站在窗边,乌黑的秀发从窗口飘出, 又被雨水打湿了去。她像曼妙的绝代佳人,哀怨地,记恨这雨水浇灭了她的月亮。
几年前,页七初到这片土地。南方姑娘好似水做的,半点禁不起这干燥的寒风。几天下来皮肤干的皴裂,她开始想念送她来的水乡。
可她回不去那个欠了巨债的家。她逃来北方避难,甚至身无一物。回不去的故乡和几乎把人冻僵的寒冷消磨了她的全部理性,这也是为什么,当页七见到朔月时,已成了一个烟酒环身的陪9女。
她遇人不淑,被一个初识的姊姊拖下了水。这种地方哪能说走就走,何况她别无所长,也无其他谋生之法,无法给自己赎 身也逃脱失败后,页七只得接受了命运。
20世纪的歌舞厅灯火通明,江南姑娘袅娜的语调和娉婷的身段,白皙的四肢在灯光里忽明忽暗。页七有一副好嗓子,单是家乡小调采莲谣便博得阵阵喝彩。她成了妈妈桑的心头肉,彻底沦落在这一片酒肉烟熏中。
总觉得这份工已做了很久,却仍无法习惯,每天都有无数油腻的男人自认为的隐蔽地在她身上揩 油,却仍要假装不知情地笑脸相迎。只是为了活着。
真没劲啊。活着。
上吊,自残,割腕,每次都被救回来,她厌倦了这种没完没了的循环。
自诩谨慎的页七在一个突兀的夜晚被人下药后染 指精神崩溃。活着哪有那么轻易,那么她就腐烂在这吧。好像莲花所扎根的淤泥,由内而外都烂透了。
页七住一间出租屋,房子不大,对她而言却觉得空旷。她一直想有一个可以合租的人,可她不信任男人,也没有女人会同她这样做这工作的人住。于是页七把合租的告示贴在这幢筒子楼一层的墙上,之后继续过她的独居生活。
这天,页七蜷缩在沙发里涂红指甲,口里哼着家乡的采莲谣,电视上放的是故乡的频道,模糊的画质像在提醒她“这是你回不来的地方”。这时候来了阵敲门声,页七以为又是歌舞厅的妈咪,于是头也不抬的冲门口喊:“门没关,自己进。”
门外的人有些胆怯的推开了门,站进屋半天也不说话,页七有点不耐烦的抬起脸:“干什么啊,有事不能直说吗?”
可是门口站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肤色也不像北方人普遍的黑黄,倒像天上皎洁的月亮。五官很标致,让页七看的一愣:好像那个初来乍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