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牧知盛跟季闲一同踏入家门,坐在沙发上的牧家主头也不抬地向两人说道,语气极其冷淡。
说实话,自从季悠然带着季闲嫁进来后,牧知盛便没再见过牧绍筠,这个他生物学和法律意义上的父亲,也不想见到他,和那对母子其乐融融的样子。
所以,这还是除了登堂入室那天,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亲爹和那个女人。他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幸福美满,反而季悠然面色微白,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浑浊的眼神在望向季闲的那一刻有了一丝清明,勉强笑着想朝他走去,却在看见牧绍筠眼神的那一刻停下脚步,站回了他的身后。
“……嗯,上楼了,”牧知盛冷淡地扫了一眼季悠然,顿了顿,拉起季闲的手腕,”你,跟我一起上去,有事问你。”
季悠然看着牧知盛拉着季闲上了楼,忽地笑了——也不算是很明显,只是勾了勾唇角,眸中流露出欣慰。
是一个母亲的安心。
“笑什么?悠然……”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身前传来,季悠然抬头就看见了那张恶魔的面庞,浅浅地笑了一下,回答得放松又自然:“我笑啊,你的计划会失败的,牧绍筠。”
“呵……”牧绍筠从椅子上站起,居高临下看着季悠然,眉眼中透着戾气,一看就是在暴怒边沿:“季悠然,你别想多了,我的计划……永远不会失败!牧知盛是我的儿子,他骨子里跟我是一样的!”
“是吗?”
“废话!”牧绍筠皱眉,抬手掐住季悠然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一瞬间袭来,季悠然笑得更疯,嘴角咧大,咳嗽着挑衅牧绍筠:“来啊牧家主,有本事杀了我?”
“……”
牧绍筠一把甩开季悠然,厌恶地从口袋拿出手帕擦手:“杀你?我嫌脏啊,贱货。”
“可是家主大人……”季悠然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眼尾上挑笑得疯狂,似乎在嘲弄着牧绍筠的无能狂怒,“你比我更脏更下贱,不是吗?”
“楚管家,将这个废物拉下去。”
楚雨辰鞠躬行了一个绅士礼,拍手唤其余家仆们将季悠然架起,拖进了地下室。
另一边季闲被牧知盛带走上楼,刚进他房间就被摁在墙上。牧知盛的身高跟季闲差不多,都是一米八五,因此很轻易就把他摁在了墙上——主要是季闲完全不想反抗。
“哥哥?”
“别叫我哥!”季闲委屈了,瘪嘴就要闹,牧知盛连忙头疼地把他放开,“算了,随便你吧。”
季闲诡计得逞,笑:“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牧知盛耳尖微红,避开季闲堪称露骨的目光,不去看他的脸:“你妈和我……牧绍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
季闲将牧知盛拐进怀里,低头蹭他:“哥哥,你哄哄我,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牧知盛深吸一口气,抬脚狠狠地踩了一下季闲的脚。季闲面目扭曲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甚至挑了挑眉对着牧知盛来了个“wink”,把他气得不轻。
“哥哥~”
“好不好嘛~”
“你哄哄我嘛~”
“你都不讨厌我了,那肯定是喜欢我~”
“哥哥……求你了,就一次好不好~”
牧知盛咬牙切齿:“……行!”
听见渴望的回答,季闲这才满意离开,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微笑,等待着牧知盛“哄”他。
牧知盛不会哄人,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哄的那个角色,所以只能尽力回忆小时候保姆们哄他的样子,坐在床榻上让季闲靠在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地拍着季闲的背,轻声哼着歌谣。
窗外的夜晚静谧,有几只萤火虫正在花园里飞,像是花海中的星星,偶尔也有夜风吹过,一切都那么温柔。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少年清澈微低的嗓音如同夜间的湖泊,有风轻吹泛起涟漪,旋律似银线将一个个音符串起,修复已经支离破碎的二人。
“哥哥……”
随着尾音落下,季闲睁开眼眸,仗着牧知盛看不见自己的脸便又靠得近了些,笑:“哥哥,确定要听的话我真的说了哦。”
牧知盛难得没有朝他发火,而是点头坚定地说:“说吧,快点。”
“牧绍筠跟我妈结婚,是看上了她自幼父母双亡,还有一个欠了债的亡夫和当年才13岁的我。他觉得这样的人,正是他想要找的……‘实验品’。”
“什么实验品?!”牧知盛想将一直抱着自己的季闲推开,却察觉到后颈处的微微湿润,还是不忍心推开他,只询问道。
“……哥哥。”
季闲声音低哑,哽咽着喊牧知盛,双手环抱他腰的力气越来越大,像一只不安的大狗在寻求主人的安慰。
“他们拿我妈做实验,在她身上插了好多仪器,我妈没有流血……她不是人类,我知道的,哥哥。我是人,我很乖的哥哥,你别像妈妈那样不要我……求你了哥哥,我好怕……”
前言不搭后语。
这是季闲刻意做的,他不希望牧知盛知道一切,他只希望牧知盛可以继续做他自己。
“不走,不怕了,乖……”牧知盛安抚着怀里的少年,内心叹气。
季闲他再怎么聪明理智,到底也还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子罢了,他什么也没做,那自己又为什么要欺负他呢?牧知盛这么想着,没有注意到季闲的手已经伸入了自己的衬衫中,正放在腰上,感受着传来的温暖,痴迷而又疯狂。
“哥哥,我好怕啊……”
季闲眨巴着眼睛,软着嗓音撒娇——他摸清楚了牧知盛吃软不吃硬:“今晚能留下来睡吗?”
牧知盛呼吸微滞,到底还是答应了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请求,开口询问:“那你先去洗澡?”
“可是很晚了,哥哥。”季闲继续撒着娇,“我们都是男孩子,一起洗澡而已嘛~”
“……行吧。”
浴室中,水雾弥漫。牧知盛背对着季闲,校服已经脱下,正放在一旁的盆子里,而季闲……他在牧知盛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看着他的脊背。
牧知盛的肤色偏白,也很瘦,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少爷背后有无数道疤痕,看上去是鞭伤,已经处理过,但还是留了疤。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牧知盛微微偏头看向季闲,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神。
“看够了吗?”他语气平淡,“我爸打的。”
“……哥哥。”
季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然后就听见牧知盛在笑。不解地张了张口,刚要问,牧知盛的笑就消失了,像从来没有过。
“我不会离开你的,哥哥。”
到最后,季闲也只是落下了这一句话。
“行了,洗澡吧。洗完早点睡,弟弟。”
我不想当你弟弟。
抿了抿唇,季闲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洗澡时,季闲罕见地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沉默着用水往自己的身上冲洗掉泡沫。牧知盛也没理他,安安静静地洗完,然后离开了浴室。
他前一秒刚踏出浴室,后一秒季闲就转过了身,大开的花洒向下撒着水,对着头冲。水滴顺着流入发丝,到后颈,最后又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