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喂，小子，看镜头啊。”

“哈哈哈哈死娘炮真不知道长这样我女神怎么会喜欢你。”

“哎呀你们别太过分小心他告老师～”

又来。

被持续霸凌了一年的方羽逐渐麻木，一开始他还会告诉老师以寻求帮助，但老师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你不招惹他们怎么会欺负你”换来变本加厉的打骂。

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力量悬殊，反抗的最后是被按在地上羞辱。

就在方羽打算轻生的那天，在网上认识了一位朋友，意外的，他们聊得很投机。

或许是因为孤独压抑和崩溃无望，方羽向那个人倾诉了许多，从家庭到生活，而那人温柔耐心的回应也让方羽感到迷恋，于是他暂时放弃轻生的念头，更加努力读书想逃离这个困住他十几年的地方。

最后的结果是——他考出去了。

在抵达另一座城市的时候，方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到新学校新宿舍简单收拾一下后，他拿出手机点开熟悉的联系人，发了一条消息。

再往上翻翻能发现他们已经陆续聊了两年多，最近的消息除了刚发的还有一条在高考前。方羽求了近半年的考上大学后见面，在那一天被同意了。

怀着激动愉悦的心情参加高考，他超常发挥如愿考上心仪的院校。

平平淡淡度过大学四年，在出来工作的第三年他突然发现：那个聊了近十年的人脚踝上有个胎记——和霸凌了自己两年的人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很偶然，是在一次事后，方羽强撑着清洗完出来，那个人已经先睡了，许是因为热，他踢开被子翻身，因为动作向上卷起的裤脚露出了脚踝，方羽调低温度后去给他盖被子，发现他脚踝处也有一个月牙状淡青色胎记。

胎记入目的一瞬间，像汽水剧烈摇晃在脑子里炸开，粘稠的液体糊住大脑令方羽不能思考。恶心，想吐。

跌坐在地上发呆了好久，久到快失去知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方羽开始在屋里翻找。

边找边自言自语：“不可能，我不信。”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最终在那个人外套口袋找到手机，捏着他的手指解锁打开，方羽翻看聊天记录，发现他置顶有一个群，群里的人都是当年参与过霸凌的，甚至还有共事了三年的同事。他会在每次事后自己昏迷或熟睡时拍照或拍视频发在群里，看着他们不堪入目的议论，方羽彻底崩溃。

原来自己在职场上也被霸凌的事他一直都知道，甚至还可能是他的指使。

将近十年。方羽感到可笑，以为考上大学就能逃离，当年那个人和他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方羽信了。但现实是深渊还是深渊，他以为的逃离其实是掉入另一个深渊。

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呢？方羽想。

这么多年这么努力的逃离又像什么呢？

脑子一片混乱，再回神时已经站到酒店天台，下面灯火通明，方羽毫不犹豫跳下去。

或许我这一辈子本就是不值得。

这是方羽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