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见

胤禛推开院门走进去，院子空落落的，只种着两三株木兰，含苞未放。行到门口，听见屋内两人正在说话。“二小姐，你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坐了一上午了，再这样坐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要是倒下了如何见皇上啊。”胤禛不由地屏住呼吸，想听听屋内心心念念的她是如何回答的。沉默了一阵子，蓦地传来一声叹息，“巧慧，你说他会来吗？”这声音有气无力，昭示着声音的主人正生着病。胤禛听着心头一紧，她的声音听上去怎么这般虚弱，她的身体……“他是不是还在恨我，连这最后一面，也不肯见。”还未来得及细想又听得屋内人这句，胤禛一下呆住了。最后一面。难道……此时他再也顾不得那些前尘往事，直直地冲了进去。

此时未到晚秋，屋内却生着火盆，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若曦闭着眼睛倚在巧慧怀里，一身淡蓝色的旗装衬得她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明明才分别不到一年，她怎么瘦了这么多，坐在宽大的楠木椅子上显得那般纤弱。见此情形，胤禛紧咬牙关，隐去内心苦楚，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沉静。“皇上！”“二小姐，二小姐，皇上来了，皇上真的来了！”巧慧先是一怔，而后轻轻摇着若曦。若曦恍惚地睁开眼睛，在巧慧的搀扶下站起来，长久的昏睡让她的视力严重下降，她努力看向眼前隐约的人影，用尽全力行礼。“参见 皇上。”她已没有多少力气，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巧慧身上，巧慧心疼地看着她，落下泪来。知道二人需要单独说话，她将若曦扶坐在椅子上后便默默地行了个礼向外走去。随着房门的关闭，胤禛再也顾不得所谓的君王克制，一个跨步上前，迫切地想开口询问若曦的身体状况，怎奈近乡情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几番挣扎，胤禛缄默地落座在若曦身旁，“怎么病成这样？”一向秉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君王声音中染上焦虑不安。“不过是气温骤降，引发旧疾罢了，每年都会来这么几遭，皇上不必担心。”若曦虚虚抬眼看向盼望已久的人，他瘦了，面庞上笼罩着劳累过度的青色。她想再细细地观察，又怕他心里的怨气仍未消散，只好借扶鬓顺势垂下眼去。胤禛见她一直不敢看自己，心下了然，正欲出言宽慰，却被若曦打断。“皇上可看过送去的信了？”“看过了。”“皇上肯来见我，可是已经不怪我了？还是……”若曦捻着帕子，半低着头，声音飘渺不定，虚弱无力。

胤禛在前朝后宫杀伐果断，不容置喙，唯独面对满心亏欠的若曦时犹豫纠结。他现在不想纠缠早已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只想知道若曦真实的身体状况。“你的身子…”“回答我好吗？…四爷…”熟悉的称呼一出，胤禛顿时愣了一下，他在宫中度日如年，除了“皇上”旁的称呼不知多久没听见过了…

明白若曦的逃避，胤禛整理好思绪心情，缓缓道：“我怪你，是因为你从未对我提及过和老八的感情。我嫉妒他得到了最明媚开心时候的你。我怨恨，怨恨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你。你夹在我们几个之间，为十三弟担心自责，又为你姐姐和老八焦急，更为了我隐忍受苦。说到底，皇权之争又与你有何关系，是我们硬将你拖拽进来，陷在这无穷无尽的算计里。”话至此处，胤禛抬眼观察若曦的反应，见她仍低垂着头，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