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南轩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孤儿院的大门,思绪仿佛还停留在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对话中。对面咖啡馆的招牌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泛着暖黄色的光晕,宛如一幅温馨的画面,然而这份温暖却难以穿透他心底那层寒意。陆泽敏锐地捕捉到好友微妙的情绪变化,轻声唤了一句“南轩”。这声音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才将沈南轩从混沌中唤醒。他转过头来,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压抑许久、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与平日里那种若有若无的病态虚弱截然不同,此刻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陆泽虽自认对他了如指掌,可面对这般激烈的情绪起伏时,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他轻叹一声,仿佛这一声叹息能带走些许沉重的氛围,随后缓缓抬起手,轻轻搭在沈南轩的肩头,给予一个充满安慰与力量的拍抚:“我们先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吧,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沈南轩微微垂眸,片刻后才抬眼,那眼中隐含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无奈的接受:“好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你尽量快些。”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也透出对陆泽无声的信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学校走去。陆泽径直踏入校门,独自去办理繁琐的手续,而沈南轩则静静地在校门外等待,身影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显得有些孤寂。此时,天色像被墨汁晕染一般慢慢变暗,学校里的同学们还沉浸在晚自习的氛围中,可就有那么几个学生,已经耐不住性子,偷偷溜去了网吧寻求那片刻的放纵。为了不被校领导抓个正着,有人心照不宣地给他们当起了“哨兵”。当那通风报信的消息传来,说检查即将开始时,这几个学生就像受惊的小兽般,从网吧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小声地、恶毒地议论着顾北墨,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的过错找到一丝借口。
沈南轩本就听力过人,此时每多听一分,心中的怒火便又添几分。眼见那群人转入一条幽深巷子,他脚步微顿,旋即快步跟上。而那群人似有所感,也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一望,其中一人瞧着沈南轩面熟,一个嚣张的小弟立刻破口大喝:“你这小白脸是哪个?敢挡我们的道儿,信不信我们兄弟几个揍得你找不着北?”此言一出,四周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沈南轩心中冷笑,这些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倒也无所顾忌,故意慢悠悠开口:“你们方才还在背后议论我,怎么这会儿倒装起不认识了?”他目光如刀,冷冷扫过众人,仿若俯视一群待宰的猎物,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与不屑。
对方的老大陡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紧接着仿佛忆起某些得意的往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我们又没说错什么,兄弟们,给我揍他!”刹那间,拳脚相加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混乱的声响犹如警钟一般,迅速惊动了校领导。不一会儿,两方人马都被押送至校长办公室。陆泽一迈进办公室的门,便瞥见了角落里的沈南轩,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迅速阴沉下来。而沈南轩,此时内心像是揣了一只乱撞的小鹿,满是心虚与不安,可他却紧紧咬着牙关,试图在众人面前维持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汗水却悄然浸湿了他的后背。
校长在一旁陪着笑脸,试图安抚陆泽:“陆少爷,今日之事我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保证这只是个意外,我们平日里校园管理得极为严格。”陆泽与沈南轩面色平静,不见波澜,可心中却暗自冷笑: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若真如你所言那般严格,又怎会容许校园霸凌之事发生?陆泽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因为弟弟的缘故,他又怎会踏入这所学校;而沈南轩亦是如此,若非早就打算从校园着手调查,谁又愿意来此地呢?此刻,他们二人静静地站着,心中的想法虽未形于色,却似有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陆泽面上平静如水,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今日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群起而攻。众目睽睽之下,多少人围攻一人,此情此景,那单独之人出手自保,显然是正当防卫。你们总不会罔顾事实,以权谋私吧?这分明已是校园霸凌事件,我今日就在此,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定夺。”那群人心中虽满是不服,可听着他这番话,字字在理,仿佛什么都没说透,却又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
校长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被眼前的状况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急忙斟酌着词句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你写1000字检讨,到时候交给我就行。而剩下的同学呢,每人记大过一次,外加5000字检讨,并且在周一的时候站在国旗台下念出来,您看这样处置可还行?”陆泽眉心微蹙,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一方案。随着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众人如释重负,拖着疲惫的步伐被放走。陆泽与另一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彼此间沉默无言,只有脚步踏在地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渐趋寂静的校园小径上回荡着。
然而,他们都未曾察觉,在那隐秘的角落里,有两道目光正静静凝视着这一切。谢铭嘴角微扬,带着几分玩味,“你觉得如何?你相信他就是那个顾北墨吗?”温瑞安略一思索,答道:“铭哥,我看像极了,毕竟他自己也承认了。”谢铭沉默不语,只是眼神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疑虑。半年前,沈清风忽然让自己留意此人,可从他这数月来的观察,这个人的举止谈吐、行为做派,似乎与一个会打架之人相去甚远。他心中暗忖,这人身上必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总有一日,自己定要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念及此,谢铭转身离去,那隐在暗处的另一人也随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陆泽匆匆将沈南轩带回住所后,立刻唤来了私人医生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直到确认那单薄的身躯上没有一丝伤痕,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然而,这份安心并未持续太久。陆泽望着眼前低垂着头的少年,语重心长的话语如涓涓细流般倾泻而出:“你知道今天的行为有多么危险吗?你这样鲁莽行事……”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却又隐含着深切的关怀与担忧,仿佛每一句话都承载着对这个年轻人无尽的牵挂。沈南轩静静地伫立着,任由那些话语在耳边回荡。他抿紧了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倔强,但很快又被一抹愧疚所取代。内心深处,他也明白今天的举动确实过于冲动,或许真该听从陆泽的劝告——毕竟,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珍视的人为自己担惊受怕。在这片刻的沉默中,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沈南轩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陆泽苦口婆心的教诲,而陆泽也从这细微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对方态度的转变,心中的忧虑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当天夜里,陆泽派出的人马让那群人尽数负伤入院,伤势之重难以预料痊愈之期。沈南轩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心中波澜起伏。今日之事,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令他不禁思索,这平静之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又预示着未来将有怎样更大的风暴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