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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总是显得枯静寂寥。尤其是在医院,这个消毒水弥漫,不知承载了多少希望与绝望的地方。
雪花扑簌,道两旁的常青树傲然而立,迎风击打。无人在意的枯枝残叶下,亦有迎春花悄然绽放。
浮舟半坐在靠窗的病床上,倚着身后的枕头,左手伸出,指腹轻轻滑过被雪雾与室内热气氤氲的窗户。心不在焉的随意滑动几下,自己也不知道鬼画符出了什么。
病床旁边坐着的女人看了一眼,温婉清秀的脸上挂着笑,“‘槐’...子期,是想阿槐妹妹了吗?”
浮舟指尖顿住。
...阿槐?
“子期,子期?”
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病情担忧,女人眉眼间也笼上淡淡的愁绪,却还是柔声安慰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担心诊断结果吗?”
“没事的,哪怕真的确诊,爸爸妈妈也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黝黑深邃的眼瞳抬起,浮舟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眼睫又颤抖着垂下,心底对他们说的不会放弃不置可否,可却忽然想起了一个常识。
一个很平常的,不该被遗忘的,却快要被他忘记的知识——他的名字。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
...他怎么能忘了?
“浮舟”不过是个笔名,他的真名是叫子期啊,“父母期许,名为子期”的子期,不止那个人叫这个名字,他也是子期。
慕子期。
细究下来,那个世界的慕声不过是以他为原型所创造的...
轻浮的想法出现即散,浮舟抿住唇瓣,想起了阿槐。
因为阿槐是真实的,所以,那个世界也是真实的。
指尖动了动,他又忍不住悄悄抬眸,看了身旁的温婉女人一眼,眼里情绪复杂莫名。
自从被强制离开那个世界后,他意识混沌了一段时间。再一睁眼,便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确诊烟雾病那段时间。
...又要重新经历一遍吗?
他近乎冷静的想,父母由一开始的疼爱,到最后的漠视,埋怨,离异。
眼眶因时隔已久的回忆而发涩时,他却不期然想起了女人刚刚说的那句话,那句“阿槐妹妹”。
沉寂的眼眸簇的燃起亮光,他坐直身子,看向女人,迫不及待开口询问的前一刻,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心跳在那一刻失了闸,他近乎直觉般望去。
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捧着一大束郁金香朝他走了过来,阿槐穿着件粉色的公主长裙,头发被精心挽成一个小丸子,笑容灿烂温暖。
阿槐“子期哥哥,这是我给你从花房摘的郁金香。妈妈说,它会祝福你恢复健康的。”
小姑娘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进来后,她朝慕夫人点了点头,便笑眯眯的看着阿槐将花递给浮舟。
随后,一个拿着诊历书,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又走了进来。他将手中的本子递给慕夫人,抱歉的朝她笑了笑,温声说,
“不好意思,您的孩子并没有患烟雾病,只是身体较弱而已,是我们院方误诊了。”
声音虽小,于一个家庭而言,却不亚于一场浩瀚的救赎。
浮舟听着,一只手揉了揉阿槐蓬松松的头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可随即,在阿槐懵懂纯稚的眸光中,他又笑起来。
笑得开怀,笑得恣意,像是抛下了什么了不得的负担。
这是个潦草无比、光怪陆离的世界...可那又如何?
存在即合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浮舟想不清楚,可他只想留在这里。
沉沦在这个有阿槐的世界里。
...
上帝操纵棋手
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祗
设下尘埃、时光、梦境和苦痛的羁绊?
子期不知道。
可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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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操纵棋手
棋手摆布棋子
上帝背后又有哪位神祗
设下尘埃、时光、梦境和苦痛的羁绊?
——出自博尔赫斯《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