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

重重叠叠的织锦帷帐垂下一半，璟妃忍痛的泣声与帝王心疼的劝哄清晰地传出来，间或夹杂着几声气急的呵斥。

神色肃穆的御前宫女忙而不乱地进进出出，面色沉重的太医们跪在密铺着澄泥金砖的地上，轻声商讨着。

“诸位太医，可快些呀！”

李长焦急地提醒，“娘娘早间便未用多少，午间又将东西都吐了出来，若再不能止住，这身子可扛不住啊！”

陛下素来将娘娘看得眼珠子似的，见这般情境哪能不心疼？娘娘若是不能好，这满宫的人都别想安生。

商讨的太医们:“……”

有人忙里抽闲来瞥他一眼，若非时候不对，真想给这人套麻袋！

催催催，你催命啊？

他们不是已经在商量方子了吗？

璟妃娘娘的身子，是在他们的肩上抗着，一个不好，最先掉的也是他们的脑袋，你搁这捉什么急呢！

“太医呢？”

殿内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意的声音，“死哪儿去了？都给朕滚进来！”

一众太医忙不迭地入了内室。

玄凌坐在床沿，将知韫拥在怀里，温热的手掌在她腹部不轻不重地揉着，时不时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

“她的额间有些热了。”

他眉心紧蹙、薄唇紧抿，侧眸望来时尽是冷色，“过来诊脉。”

太医们自是不敢有半点耽搁，轮流上前诊脉，又退开轻声商讨须臾，方才推了为首的老太医出来回话，而后又斟酌着拟了方子叫宫人们立时去抓药熬药。

“难受……疼……”

知韫昏昏沉沉地蜷在玄凌怀里。

她的脸色有几分苍白，额间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闭着眼，死死地咬着唇瓣，口中不时溢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很快就不疼了，很快。”

玄凌拥着她，动作轻柔替她擦拭着额间的冷汗，柔声安慰她，“七七不怕，咱们喝了药就不疼了。”

知韫眼尾洇着泪，不停地摇头。

“疼……”

小腹处坠坠的疼，忽而跟针扎似的，忽而一绞一绞的，她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是泛着疼的。脑袋好像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一样，耳鸣得厉害，难受得叫她几欲昏厥。

分明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恍惚间叫她觉得热得厉害，却又有森冷的寒意从骨子里源源不断地蔓延开来。

冷热交替加之疼痛，叫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身体微微颤抖，忽而，她胃部翻滚，猛地直起身子伏在床沿干呕。

“七七！”

玄凌越发色变，搂着她的肩，接过热帕子替她清理干净。

他眉心凝着忧色与疼惜，抱着她轻声哄着，“我的七七受苦了，再等一会儿，马上就不难受了……”

“我疼……”

知韫疼得厉害，埋在他的怀里，哭得止不住声，“好疼好疼……”

从未承受过的疼痛击碎了她这些日子勉强树立起的心理防线，昏昏沉沉之际，被强行压抑着的思念涌了上来。

“妈……我要妈妈抱……”

她啜泣得厉害，原本泛着苍白的脸色硬生生哭得通红一片，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濡湿了胸前的衣衫。

“回家……想回家……好疼啊……不要在这里……要妈妈抱……”

她迷迷糊糊的，早已没了力气，夹杂着啜泣的声音含糊不清。

“不哭，我的七七不哭。”

玄凌素来情绪内敛，鲜有失态的时候，只是此刻，眼尾竟也敛着水光，抚着她脊背的手亦是隐隐带上几分颤抖。

他一滴一滴吻去她的眼泪，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声音哽咽而发颤，“别哭，我抱着七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