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

昨儿夜里闹得有些晚，知韫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金灿明朗的日光映照在仪元殿明黄的琉璃瓦上，流淌出耀眼的光泽，伴着飞檐下悬挂着的各式色彩鲜艳的花灯，更是将上元节的喜庆氛围晕染得更加浓烈。

“今儿的天气真好！”

洗漱之后，她坐在临窗的梳妆台前。

温煦晨光自“六合同春”吉祥雕花图案的镂空中漏进来，知韫笑着伸手去接，晨光便在她掌心落下明亮的光团。

“如此，岂非正合时宜？”

玄凌含笑伴在她身侧，于妆奁中择选适宜的饰品为她戴上。

“若是天公不作美，今儿晚上，韫儿便不能出宫去玩了。”

今日正月十五，乃是上元佳节。

延续隋唐旧风，本朝对上元佳节一向重视，自正月十四至正月十六，一连三日、金吾不禁，宫外内廷、君臣同乐。

因着听说宫外有热闹的灯会，知韫十分向往，玄凌便答应她，等晚间宫宴结束之后，就带着她出宫游玩。

“那可不行！”

知韫皱了皱鼻子，嘟囔道，“明明都已经答应我了！”

“是，答应你了，君无戏言。”

玄凌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正上妆呢，乖一些，不许乱动，回头被化成了丑姑娘，可别来与我哭鼻子！”

“我哪有？”

知韫轻轻哼了声，但到底不再乱动，只是看着镜中的越发明艳的自己，不禁小声道，“是不是太艳了些？”

他说今天带她去见一见太后。

老人家嘛，大概会更偏爱那种温柔一点的女孩子吧？

虽然基于太后是皇后的亲姑姑这个事实，她注定了跟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一路的，但那到底是他亲娘不是？

“有吗？”

玄凌装似认真地捧着她的脸端详片刻，直到把她给看恼了、轻轻拍了拍他，才揽她在怀，闷闷地笑了声。

“韫儿害羞什么？”

他眸底满是笑意，吻了吻她的耳侧，赞道，“我的韫儿天生丽质，可谓极浅深浓淡之致，而无一遗憾者矣。”

其实猜到了她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在胡乱琢磨些什么，玄凌却也不曾揭穿，只是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

“昨儿可是说好了，今日都听我的。”

说着，他取了笔在殷红色的胭脂上蘸了蘸，在她眉心绘了一朵牡丹花，又用金粉点缀成花蕊，更显绰约。

“今日这样的日子，韫儿正该作这般绛艳独出的妆容才对。”

正如初升骄阳一般明媚生辉。

“确实好看。”

知韫对着镜子照了照，唇角扬了扬，眉眼更灵动几分。

谁会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呢？

说她俗气也好，反正她就是这样一个爱美的女孩子。

玄凌含笑看她眉眼欢愉的俏丽模样，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方才挽着她的手扶她起身。

微一抬手，便见青枝捧着一个摆着一块玉佩的紫檀木盒子上前，玄凌取了玉佩悬系在她腰间，又接了素蕊递来的大红色织锦斗篷为她披上。

“韫儿莫怕。”

察觉到她掌心有几分濡湿，玄凌笑着梳理她耳边垂落的流苏，打趣道，“做儿媳的，迟早都是要拜见婆母的，我的韫儿这样好，母后见了必然喜欢。”

知韫:“……”

她嗔他一眼，嘟囔道，“陛下这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被这样一打岔，心底才漫起的几分紧张倒也散了大半。

管她呢？

既来之，则安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