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日头短,恍惚觉得没过多久,可天色却渐渐暗了。
脑海中思绪纷飞。
分明是从来到仪元殿的那一刻起,便已预料到的事情,也已说服好了自己,可临了临了,还是紧张害怕。
知韫将自己没于温汤之中,水面铺撒着的新鲜花瓣随着水波微微漾起,间或有几瓣,沾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随手捻起一瓣,对着烛火的光线细细瞧它的肌理,几息后,又松了手指,任它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坠落水面。
罢了,早该认了的。
“小主。”
她从汤池水中起身,便有侍奉的宫女为她擦身、穿衣。
知韫瞧着,竟觉得她们仿佛比她这个当事人,都还要重视许多。
真是,很有些好笑。
虽夜色沉沉,可仪元殿自不会缺少烛火,往东室去的路上,不见半点暗色,所有的黑暗都被光明驱散。
玄凌亦在沐浴后更换了寝衣,是同她身上一样的红色。
案几上摆了一对龙凤花烛。
这是寻常大婚时喜房中最不可缺少的一样,新婚之夜,龙凤花烛燃至天明,是对新人最诚挚美好的祝福。
玄凌正执了一把剪子在挑剪烛芯,明亮的烛光跳跃着映照在他的脸上,竟衬得他的侧颜格外温柔。
知韫蓦地止住脚步。
明明是那样柔和温暖的光芒,却叫她莫名地想要流泪。
这,是她再也得不了的东西。
“韫儿,过来。”
玄凌亦觉察她的到来,将手中的剪子往案几上一搁,漫着脉脉笑意的眼眸望向她,而后向她伸出手。
知韫踌躇几息,伸手入他掌心。
于是他执着她的手,将她拢在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发旋上,静静地拥着她看着跃动的灯火。
“喜欢么?”
她喜欢么?
当然喜欢呀!
少女懵懂慕艾之时,谁没有幻想过,彼此相爱之人三餐四季?
可是,她喜欢还是不喜欢,重要么?
早已经不重要了。
名不正、言不顺,有没有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喜欢。”
酸涩的滋味渐渐上涌,她生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失态,于是转身埋在他的怀里,闷闷道,“喜欢的。”
“喜欢就好。”
玄凌安抚地轻拍她的背,隐隐觉得她的情绪并非是欢喜,却只作不知,柔声安慰,“韫儿乖,不哭。”
“我没有哭。”
埋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昂起小脸,残留着几分水雾的眼眸却满是倔强与坚定。
“……才没有哭鼻子。”
往日不可追,来日犹可待。
她不应该永远沉溺过去,总要认清,珍惜现在的日子的啊。
爱她的人,一定希望她好好的呀。
无论在哪里,都是呀。
“好,韫儿没有哭鼻子。”
玄凌依旧温柔含笑,指腹拭着她眼尾的动作也那样轻柔。
仿佛,她是他的珍宝。
每每被他这般对待,知韫也不禁想,能遇上这样一个脾性温柔的皇帝,是不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温柔之人多情。
固然于情爱中人而言,多情亦有多情苦,可至少,比脾性冷酷、动辄夺人性命的,要好上许多。
*
春枝暮讲个笑话,某人温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