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召见（3）

苏梨跪在地上，膝盖已经有些酸痛，冰冷的地砖仿佛能透过衣物，直透骨髓。听到上头传来的声音，再加上瞥见刘妈妈的手势，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连忙站起身来。

宫尚角打量着这个小矮子，心想除了商宫那个小奶娃，怕是没有更矮的了。虽然觉得让一个小孩子一直站着不太合适，像是在欺负她，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刘管事。

刘管事心领神会，拉着苏梨走到右下方的一把方椅子上。苏梨坐下后，双脚悬空，完全够不到地面。

宫尚角看着那双小短腿，眉头微微一皱，感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受打击过重，太过敏感了，居然怀疑这小丫头有问题。他收回心神，缓缓问道：“你叫苏梨？”

苏梨忙又从椅子上跳下来，躬身回话：“回角公子，是。”

宫尚角看到她又跳下来，额头青筋微微跳动，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额角，说：“你坐着回话吧。”

苏梨依言坐了回去，显得格外乖巧，连坐在宫尚角一旁的宫远徵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宫尚角继续问道：“最近听闻你发明了一种习字的注音法？看着写法颇为奇异？”

苏梨心中暗自拍手，心想这题目押中了，看我的完美答案，嘿嘿……

她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此方法并不是小女发明的。”

她抬眼瞟了瞟宫尚角，见他没有表示反对，接着说道：“家中曾外祖曾是举人，读书人原就有惯用的注音法，通过两个汉字相拼来给另一个汉字注音，也叫反切法，还有直音法，读若法等。但这些方法只能给字标注发音，不能表音。后来曾外祖教授祖母识字时，尝试用笔画简单的文字或偏旁部首来标注文字的发音，祖母慢慢整理，汇聚了63个注音符号来表达发音，形成了一套体系。后来祖母给小女启蒙时，小女嫌弃无论是反切法还是偏旁法，都容易跟文字本身混淆，还难记。加上祖父年轻时走商，与番商做过买卖，学过番邦文字，小女便借用了番邦的文字，与祖母教授的注音法结合，单独成了一套注音法，既容易记又不会跟文字混淆。”

苏梨一口气说完，咽了咽口水，补充道：“因为一直住在山谷内，也没有对外显露过。这次要不是为了给那些大哥哥和大姐姐们习字，时间不够，也不会想到将这些注音法拿出来，让他们带回去自己认字。”

说完，苏梨静静地等待宫尚角的反应。

宫尚角听完她的解释，在心中细细思量，觉得其中没有什么漏洞可抓。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张誊抄的所谓拼音全文，确实感觉好用好记，标注在文字上，会这个拼音之后，即使不认识字也能准确读出来，时间久了就能认得这个字。

他心中盘算着更多，意识到这套注音法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这正是他今天召见苏梨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了完整的注音法？就是这个拼音？你觉得它能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处？”

宫尚角觉得，如果真的是他们祖孙整理出来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

“用得好，乃文教重器，可笼络人心，但不适合宫门出面。”

宫尚角正在敲击扶手的手指顿住了，语气有些危险地问：“你知晓我的意图？”

尽管他才十五岁，但早已在江湖中经历了无数风雨，又经历过宫门的剧变，以未及弱冠之年迅速稳住了人心，担起了角宫宫主的职责，自有一番威严。

感受到宫尚角语气中的杀意，苏梨心中微冷，连忙解释道：“小女不知，但祖母曾说，注音法自来就有，但要编纂推行，可收拢人心，非朝廷出面不可。因前朝暴虐弑杀，极度仇视中原人，祖母不准轻易显露注音法，也是前朝已灭，又在宫门里，安全得很，才敢拿出来显摆。”

宫尚角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觉得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根本想不到这一点，大概只是复述长辈的话。不过能自己改编注音法，看样子也是才学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