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别喊弟弟。”时景倒了杯橙汁,威胁道,“不然打你。”
“你这脾气有点暴躁啊。”李南寻从烟盒里摸了根烟,点火之前想了想,偏头问了句,“介意吗?”
时景:“介意。”
他真挺讨厌烟味的。
陈韦当年就烟不离手,他身上总是带着很浓重的烟味和酒味。
时景讨厌陈韦的一切,包括二手烟的味道。
“好吧。”李南寻收了烟,端起酒杯又喝了口酒。
时景没想过他竟然真的不吸了,下意识问:“你输了?”
李南寻茫然:“什么?”
时景慢吞吞地组织措辞:“你不是和你哥哥争家产的吗?现在看你这发愁的样子,是不是输了?”
李南寻顿了下,偏过头开始笑了起来,肩膀都在颤抖。
他捂着脸,眼泪差点笑出来。
时景啧了声,总觉得他这笑声是在嘲讽他。
“你这笑得有点过分了啊。”
李南寻把头转过来,目光遥遥落在宴会厅的某个人身上:“其实你猜得还挺对的。”
“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他仰头喝了口酒。
时景看他一眼,没再吭声。
每个人都有难过的时候,这种情绪只能自己消化,别人帮不了,也劝不了。
·
时景虽然老是喊周梦书是糟老头子,周梦书其实一点都不老。
穿着剪裁适宜的西装,面容儒雅,从眉眼里依稀能看见他年少时在学校里究竟有多耀眼。
叶贞贞挽着周梦书的手臂走过来,她先是瞧见了李南寻,愣了下,说:“怎么喝这么多酒?”
李南寻没说话。
周梦书沉了脸色:“你杜叔叔带着小宁来了,你去跟小宁说说话。”
李南寻嗤笑了声,眼角眉梢都带着嘲弄:“我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喜欢男人,这婚成不了。”
时景惊住了。
周梦书动怒了:“你想都不要想,就算不提城东那个跟杜家合作的度假酒店,光是因为你是儿子就不行。”
他掷地有声道:“我周梦书的儿子,绝对不能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
叶贞贞拍拍周梦书的胳膊:“老周你少说点,客人都还在呢。”
说完这句话,她又注意到了李南寻身边那个人。
身形瘦削,比李南寻矮半个头,戴着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一件白色卫衣搭着一件牛仔裤。
很休闲的穿搭,却并不适合这种场所。
叶贞贞心里打了个突突。
男生似乎有所察觉,微微抬起头。
叶贞贞不可置信道:“时景,你什么时候来的?”
时景:“刚来没多久。”
周梦书顿了下,目光转向时景,他眉眼的怒气还没有褪去,强行挤出一个笑:“小景来啦?”
时景:“嗯。”
叶贞贞拍了拍李南寻的肩膀:“去跟你爸见见杜叔叔去,就算是要退婚,也不能伤了面子。”
李南寻吃软不吃硬,叶贞贞这么一软着声音跟他说话,他压根冷不来脸,整理了西装,起身跟着周梦书去招呼客人。
叶贞贞坐在李南寻的位置上,说:“你来了,司机怎么没有跟我说一声?”
时景:“他原本要打电话的,我又觉得没必要,就没有让他打。”
叶贞贞点头,她揉揉额角,说:“上大学这一个月感觉怎么样?”
时景:“挺好的。”
叶贞贞掀开他帽子,仔细打量了一眼,“黑了不少。”
时景:“军训了半个月,当然会黑了,等到冬天就捂回去了。”
他说完,看着叶贞贞眼下的青黑,“你最近怎么又睡不好了?”
叶贞贞叹了口气,她从手提包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细而长的女士烟夹在指尖,另只手摁住打火机,点燃了烟。
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你刚刚不是听见了吗?老二原本和杜家千金订婚订得好好的,几天前突然反悔,说他喜欢男人。”
“你周叔叔快被他气死了,这几天血压一直都高着。”
烟雾缭绕,叶贞贞卷发披在肩头,侧影姝丽,光影朦胧里,她美得像一副油画,安安静静却活色生香。
时景努力忍着反胃的感觉,好在叶贞贞吸的这款烟带着一点薄荷气味,没有男士烟那么难闻。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时景说,“你睡你的觉,吃你的饭,这个男人不行了,就换下一个。”
叶贞贞突兀地笑了声,“你妈老了,浪不动了,该安定下来了。”
时景看了眼她头发,“这不挺黑的吗?”
“染黑的。”叶贞贞摸摸头发。
“那你为什么找他?虽然有钱,但家里事多啊。”
叶贞贞眯着眼睛,她咬着烟,思索了一会儿,说:“他是我初恋,当年分手是因为他妈看不上我,分是分了,感情还没淡。”
时景接话,嘴贱道:“所以你以后找的男朋友都有他的影子?”
叶贞贞呵笑了声:“我是那么深情的人吗?”
时景诚实地摇头。
“这就对了。”叶贞贞说,“我后来喜欢过很多人,但一年前遇到他的时候,还是心动了。”
“我看见他就会想起上学那段时光,所以与其说是喜欢他,不如说是怀念青春。”
时景“哦”了声,没再吭声。
叶贞贞又把话题绕到时景身上,“那你呢?上大学后,谈恋爱了吗?”
时景摇头:“没有。”
“不应该啊。”叶贞贞伸手,捏了捏时景尖瘦的下巴,“我儿子长得这么帅。”
时景拍开她的手,没好气道:“这跟长相没关系,心动才是最重要的。”
叶贞贞啧了声:“你个小兔崽子,懂得还不少。”
时景表情虽然冷冷淡淡,看上去很酷的模样,其实心里很喜欢这种感觉。
一开始他和叶贞贞之间其实是挺尴尬的,亲妈没有认出亲儿子,这得多不熟的母子关系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是母子俩互怼一会儿,这种尴尬突然就莫名消失了。
血缘亲情永远都是最奇妙的东西,不管嘴上吵得凶,经历多难堪多丢人的事,一段时间后总能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