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距离主席台其实挺远的,但主席台两侧的显示屏够大,连江屿的鼻梁上那颗很小很小的黑痣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显然是习惯了面对这种大场合,神色淡然从容,穿着今天早上时景见过的那身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非常妥帖。
只不过又戴了副眼镜,银框的,显得更帅了。
男生步伐沉稳,径直走到话筒前。
上一个演讲的校领导有些矮,话筒高度对于江屿来说,很不友好。
他偏开头,调整了一下话筒,目光正好对上摄像大哥。
两侧巨大的显示屏里,江屿唇原本轻抿着,站姿端正悠闲,身材清挺,五官优越。
他对上摄像头的那个瞬间,突然笑了。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使得死气沉沉的观众席,突然热闹起来。
“woc,好帅啊。”
“救命!”
“啊啊啊啊啊老夫的少女心炸了。”
面对底下的躁动,江屿用食指指背轻轻敲了敲话筒,一声很沉的“嘟”声后,大家自觉安静了下来。
轻轻松松的控场。
“大家好,我是27级导演系新生,江屿。”
江屿的演讲也说不出来什么花来,大多都是些心灵鸡汤,但是架不住人长得帅,声音好听。
这大概是观众最配合的一次演讲了,每隔几分钟就要热烈鼓掌。
时景靠着椅背,看着江屿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轻轻嗤笑了声。
装模作样。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演讲接近尾声,江屿突然抬眼,看向摄像头,也不知道他在看谁,眉眼柔和了几分,唇角微微弯起,“祝大家,在最青春意气的年纪里,所得皆所愿。”
热烈的掌声响起的时候,时景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他侧头,看向声源处。
庄从南笑笑:“冒昧的问一下,你和江屿是不是认识?”
听到这个名字,时景挑了下眉,仔细打量了庄从南一眼,像是这个人在他眼里终于有了存在感一样。
“不认识。”时景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他的眼神,不像是陌生人。”
庄从南微笑,他长得很清秀,细长的眼睛,圆润的鼻头,五官的线条细细浅浅。
“你想多了。”
时景果断结束这个话题。
·
开学典礼结束时已经下午一点,时景去食堂打包了一份米饭。
回到宿舍吃完后,就去了床上补觉。
再睁眼时,是下午四点。
夏天白昼长,寝室里光线充足。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十个未接电话,微信三十多条未读消息。
时景:“?”
他解锁手机一看,全部都是陈小容发来的。
【我真服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儿子不要了吗?】
时景脑子骤然清醒了。
他从沧河到岚京,坐了飞机,不方便把小乌龟带着。恰好陈小容比他晚几天回岚京,他工作就在岚京,自己开车回来。
于是时景就把他亲儿子交给了陈小容,让他帮忙带来。
时景连忙回消息:【我马上就到。】
时景换上鞋,拿着手机往寝室外走。
高朗扯着嗓子问:“你去哪啊?方不方便帮我带个饭。”
“不去食堂。”时景说,“我去接我儿子。”
“啥?”高朗一脸空白。
时景顾不上他,心想着反正他把儿子带回来,高朗肯定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岚大对面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
时景步履匆匆,带着一脑门汗,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凉气铺天盖地袭向他,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适。
陈小容今天穿的还挺好看的,粉色T恤配白色短裤。
他样貌生得好,穿搭在他身上基本已经模糊了性别。
陈小容丢过来一盒纸巾:“赶紧擦擦你那满头臭汗吧。”
时景随意抽了几张,擦完汗,便急着看他儿子。
父亲的爱子之心,挡也挡不住。
“我儿子呢?”
“后座。”陈小容说,“看我给你养的绿绿肥肥的。”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形容词。
时景:“栓Q。”
他探头把自己儿子的龟缸捞过来,从水里把小乌龟提溜出来,仔仔细细检查小乌龟有没有缺点什么。
小乌龟似乎是感受到了冒犯,恨不得把头和爪子缩进自己乌龟壳里。
陈小容给他无语到了。
无语归无语,时景也是陈小容看着长大的,名义上是外甥,实际上是当成亲弟弟看。
“我前几天逛商场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你记得拎回去,你那衣品,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新生还要军训,我听说岚大的军训足足有一个月,给你买了两瓶防晒霜,咱们这么帅的脸可不能晒黑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
时景用手逗弄他亲儿子,把小乌龟气得缩进壳里。
等陈小容唠叨完了,时景问他:“你上个工作不是辞了吗?新工作找到了吗?”
陈小容垂下眼睫:“嗯。”
时景多看了他几眼,垂眼摸小乌龟的壳,“等我上完学,你就不用工作了。”
陈小容笑笑,“行。”
聊的差不多了,时景抱着他儿子的龟缸,陈小容绕到车厢,把给他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东西都很轻,时景用手勾着。
时景:“那我先走了。”
陈小容挥挥手:“走吧。”
·
时景推开车门,抱着龟缸下车,他刚过了马路,迎面撞上了江屿。
江屿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线条流畅的下巴,殷红的唇。
时景面无表情,正准备当作没有看见这人时,突然被喊住。
“时景。”
声音又低又哑,时景顿了下,转身回头看他。
江屿心情看上去很不好,整个人气压极低,仿佛被老婆绿了一样。
“有事说事。”时景舔了下嘴角。
江屿抬了下头,帽檐下的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他的目光锋利得像把刀一样,用刀尖去描绘时景的每一寸皮肤。
“听你室友说,你有儿子了?”
“嗯。”时景点头。
江屿缓了几秒,问,“在哪呢?跟谁生的?”
时景默默抬起龟缸,“搁着里呢。”
“……”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江屿跟龟缸里那个绿油油的小乌龟对视一眼,头一次说不出来一句话。
偏偏时景还眉开眼笑道:“儿子,快看,这是你哥哥。”
江屿:“……”
兜里手机振动了声,时景把龟缸递给江屿:“帮我抱一下。”
江屿情绪大起大落,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接过。
电话是陈小容打来的,“你怎么没拿防晒霜?”
时景拍拍脑袋:“我给忘了。你帮我拿回来吧。”
“自己拿。”陈小容不乐意道,“这太阳这么晒,我才不会下车呢。”
嘴上这么说着,可时景走到马路对面时,陈小容还是下车了。
他拎着袋子,递给时景:“防晒霜要是不涂,你军训完跟从非洲回来的没有什么区别。”
时景“嘿嘿”笑了声。
他拿上防晒霜,又回去准备接儿子。
却见江屿眯着眼睛,盯着马路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景:“怎么了?”
江屿抬抬下巴:“那是你什么人?”
时景转过头,陈小容正绕过车头,准备坐进驾驶座里。
“我舅舅,咋了?”
江屿拧眉,思考片刻,“有点眼熟。”
“我妈婚礼上见过吧。”时景猜测道。
“不是。”江屿语气笃定,“上次婚礼我坐了十几分钟就走了,没有见过他。”
时景伸手,把他儿子抱在怀里,语气平静且毫无波澜:“那我就不知道了,先走一步,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