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张桂源已经不在我的床边了,我倒也不意外。
张桂源偶尔会外出好长一段时间,去做什么是他的自由,我也不会过多干涉。
其实我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一些,他有时候回来身上会带伤。
但是他不说,我也不问,毕竟我知道张桂源的过去并不美好,也如我一样,有着不愿回忆的过往。
我是早产儿,身子比普通人要差上不少,也更容易生病。
在我十六岁时,曾生过一场大病,神医当时说我的情况不容乐观,还是尽早准备后事为好。
杨博文当时脸都黑了,吓得御医大人大气不敢出,慌忙着告了辞。
而张桂源则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吗大狗,眼巴巴地蹲在我的床前,死死的握住我的冰冷的手,试图给我传递温度。
可是我真的好冷好冷,就算是张桂源也温暖不了我半分。
陈奕恒“我好困喔,我想睡觉。”
张桂源“主人,不要睡,好不好?”
张桂源“跟我说说话吧,主人。”
张桂源“主人……”
虽然很想和张桂源说话,但是我真的抬不起眼皮了,太沉重了。
我还是睡过去了。
(上帝视角)!!!
张桂源“主人,主人……陈奕恒不要睡!”
张桂源“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张桂源“我求求你醒过来……”
张桂源看着陈奕恒,眼中满是悲痛,高大的躯干都显了驼,像即将就要跟着陈奕恒一起去了。
他死命的攥住陈奕恒的手,试图捂热,他却发现不管怎么做,陈奕恒的身体都还是很低,像随时都要消散的风雪一般,冷得渗人。
张桂源“为什么,我已经去找的,天山雪莲,千年人参……”
张桂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桂源状态癫狂,不断地呢喃,着了魔一般,眼睛都被斥红。
杨博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冰冷如霜,但他好歹还能保持所剩无几的冷静,虽然也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心中那股滔天的黑暗想法都快将他整个人淹没了,杨博文用力咬住下唇,待品尝到满嘴腥味,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下时,才堪堪理智回炉。
杨博文“还有办法。”
顿时,疯了一般的张桂源宛如被下了令咒,停下了重复的神经质行为,只是紧紧地盯着杨博文。
杨博文“只是这办法,九死一生。”
杨博文在陈奕恒面前说话时总会可以放柔了声音,毕竟小兔子不经吓,很容易就会缩回兔子窝里。
但他跟旁人说话时从不掩饰自己本性,冰冷的疏离的,还带着不自知的权贵的傲慢,盛气凌人。
杨博文“但事关他的生命,也由不得你。”
杨博文“你不去也得去。”
张桂源“呵。”
似乎是听到了非常可笑的话,张桂源嗤笑出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张桂源“轮不到你来说,九死一生又如何。”
张桂源“我连这条命都还是他捡回来的,他是我唯一的主人,为他而死理所应当。”
杨博文也笑了,却依旧傲慢冷漠,甚至是讥讽。
杨博文“你最好是这样,为他豁出命去。”
张桂源“那恐怕杨公子要失望了。”
呵,无非就是想让我战死好独享了陈奕恒去,张桂源又怎么可能不知杨博文心中所想。
眼前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对陈奕恒有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却又跟他一样占据了同等的地位,是陈奕恒唯二的好朋友,谁也不输谁。
张桂源“我会好好活着回来。”
张桂源再次蹲下来,痴痴的看着陷入昏迷的陈奕恒,恋恋难舍,魂牵梦绕。
张桂源“然后,我会永远跟主人在一起。”
相传始皇帝时期祝由术盛行,尽享帝王恩宠,破格受封为大祭司,其地位不输宰相,甚至比宰相更风光。
可惜回来一场宫变,那恃宠而骄的大祭司投错了阵营,遭到了天顶之灾,祝由术也就此落没。
到了本朝,祝由术只成了一个传说,亦或话本中方会出现的存在,许多人都当其是与牛鬼蛇神一般的捏造之物,并不相信其真实存在。
毕竟是前朝并不风光的秘史,只有少数权贵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作为开国元勋,百年世家的杨家,自然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杨博文竟然还能在这世间找到巫医后人。
要知道,当年大祭司可是被诛连九族,无一人幸免,处刑那日尸体堆满了乱葬岗,一片血海,惨绝人寰。
前朝的罪臣后人,若被发现了定是必死无疑,能死里逃生必是每日提心吊胆,小心得不能再谨慎,狡兔三窟,从不在一处久居。
可就算是这样,却还是被杨家找到了,可见杨家的势力大到了什么地步。
杨博文,生来就是世家贵公子,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母亲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女,还有在宫里头做娘娘的姑姑。
似乎老天爷把所有好运都分到杨博文身上了,别人只有感叹老天不公的分。
但张桂源却不会因此而放弃与对方竞争陈奕恒,迟早有一天他要去参军,要去建功立业。
他要封官加爵,他要名扬天下,他要堂堂正正,以大将军的身份陪在陈奕恒身边。
他会努力配得上陈奕恒,但不是现在。
自打他跟着陈奕恒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陈奕恒的身体非常虚弱,他在夜深偷偷摸过陈奕恒的脉搏,心却无法抑制地沉了下去。
陈奕恒的脉搏,完全是将死之人,是即将枯萎的花朵。
他不信陈奕恒无知无觉,毕竟身体每况愈下,本人不可能无知无觉。
但陈奕恒每天仍然会没心没肺地对他笑,肥嘟嘟的脸颊肉上漾出梨涡,甜腻得像蜜糖。
陈奕恒会在张桂源晚上住他的时候,睁着那双圆润的大眼睛,像玻璃珠一样漂亮,用软乎乎的声音问他。
陈奕恒“张桂源,你为什么体温这么高啊。”
张桂源“我的温度是正常的,只是主人的体温太低了。”
陈奕恒听了便像只小兔子一样,往他怀里拱去,张桂源几乎出现看到陈奕恒尾巴的错觉了。
陈奕恒“那你可要把我捂得像你这么热哦。“
陈奕恒整个人都裹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更像兔子了,蓬松柔软的头发像兔耳朵,挠在他的下巴,让人心痒痒。
张桂源更加用力抱住了陈奕恒,却也不敢太大力把人给弄痛了,把最温柔的一面都留给了小兔子。
但是兔子太娇弱了,需要用名贵的药材才能吊住兔子的性命。
张桂源开始搜寻名贵药材,他重操旧业当杀手,无论多危险的任务他都敢接,只要报酬是他需要的。
那把父亲留给他的宝刀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又目绪多少令人发指的恶行。
他不在乎世俗,也没有道德约束,只有陈奕恒是他的行动准绳。
他只在乎他的小兔子能不能活,至于别的,说他自私自利也好,杀人如麻也罢,反正他只为陈奕恒而活,是最忠心不二的狗。
有时候身上沾到血了,气味不免重些,陈奕恒就会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看,检查一番确定他没有伤后才会放心,而且晚上也可以抱陈奕恒抱得紧些。
虽然有点坏,都是被兔子关心时,心头就会滋生出无限的满足,有时候他都狠不得直接弄伤自己好了。
可是陈奕恒看到这种血淋淋的场景说不定会被吓哭,不过还是算了,看到陈奕恒哭了他负罪感会上来的,狠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又怎么舍得弄哭他。
就这样,张桂源终于把他的小兔子养大了,陈奕恒出落得越发漂亮,成为了拥有雪白毛发的健康兔子。
可不过是一场风寒,就将一切打回了原型。
宫里的御医都是酒囊饭桶,只会一味地让他们准备好后事。
可他不信命,也绝不允许陈奕恒在他面前死去。
他的白马公主应该永远漂亮,有着最甜蜜的笑容,和最干净的一颗心。
陈奕恒江中月,冰里鱼,春前花,月上兔,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也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张桂源已经在此跪了七天七夜,纵使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难捱着冰天雪地,风雪交加。
他的身上早已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霜,让人毫不怀疑,再待下去,他就要成为一座冰雕。
可那巫医还是不肯见他,那他便拿出足够的诚意。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也绝对不会放弃。
第二日一早,村落里的人们在程家门口发现了一座冰雕,无人敢靠近,只有程染头疼的把冰雕搬回了家里。
在热水浴中泡了大半个时辰,张桂源的意识才算一点点恢复过来。
程染“啧,还没死啊。”
少女的抱怨声传来,张桂源抬头看去,只见一少女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看他。
程染“ 醒了就回去,别死我家门口,我不爱看。”
张桂源(摇摇头)“求求你,救救我家主人。”
程染“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我又不会医术,可帮不上你的忙。”
张桂源“程姑娘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张桂源“我也知道,程姑娘肯定帮上我的忙。”
张桂源固执得很,死活也不肯走,就他这个体型,程染就算想也赶不走他。
最后程染忍无可忍,干脆破罐子破摔。
程染“我是疯了不成,我去冒险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我身份暴露的后果吗!〞
程染“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杨家是吧,倒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了呢,可比曾祖父当年还要风光。
程染“杨家是老奸巨猾的狐狸,鬼知道利用完我后会不会杀了我,没门,请回吧。”
程染的一番拒绝慷慨激昂,令人难以反驳,可张桂源却不为所动。
扑通一声,张桂源跪了下来,额头毫不留情地,一下又一下,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去。
他对自己完全没有留有余力,几个磕头下去马上青紫一片,估计再磕几下就要破皮流血。
张桂源抛弃了尊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张桂源“求求你,救救他。”
张桂源“哪怕你要我的命也好。”
张桂源“我只求你救救他,让他活下去。”
程染“啧,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程染“我才不想为你们这些权贵冒出这么大的风险……”
程染无意间瞥见了张桂源腰中的别剑,神情都凝固住了。
程染“等等……这是你的剑?”
张桂源“这是我父亲给我的,若程姑娘想要便拿去,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答应。”
程染的表情却变得苦涩起来,似是想起了故人。
程染“你的父亲,他曾经救过我的母亲。”
张桂源猛然抬头,似乎找到了那一线生机,眼睛亮得吓人。
他也想不到,记忆中那个酒鬼父亲,竟然也能有帮上他忙的一天。
程染“罢了,一报还一报,我就当报恩了。”
张桂源激动得又多磕了几个头,头皮终于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头发全散了下来,形容狼狈地糊在脸上,形如厉鬼。
程染“那个人对你而言,是什么?”
张桂源想了很多美好的词汇,有着婴儿肥的兔子,喜欢撒娇的兔子,容易脸红的兔子,漂亮得不像话的兔子。
好像都是兔子,是最可爱的兔子。
可说出口的却截然不同。
张桂源“是我的白马公主。”
公主在那日纤尊降贵,弄脏了漂亮了的衣杉,救了她这头深陷泥泞的丧家之犬。
至此,公主便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之后的过程张桂源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被扔进了虫蛇窟,被啃食了十来日,皮肉都没几块是好的,才能炼出程染满意的药。
之后便被挖了心头肉去,只有这样才能制出起死回生的药。
当然肉体上的痛苦,在即将能救回陈奕恒的兴奋冲击下,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吃了药的陈奕恒果然很快变好了,气色也明显日渐红润起来,不需要药材吊着命了。
程染还与张桂源说这是极大补的药,需要每日帮陈奕恒排些阳气出来,不然可能补过头了。
张桂源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每晚都像蛇一样黏糊糊的贴遍陈奕恒的全身,不放过任何一处。
直到现在,陈奕恒的身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也不需要每天排阳气,只是张桂源要暂时离开陈奕恒了。
他要去参军,要去做大将军,但功成名就时便光明正大地向陈奕恒提亲。
可他还不知道,他这一去,倒是给了别人机会。
他心心念念守了十几年的宝贝兔子,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去,还给玩遍完熟了,打上了他人的记号。
宫中今日设宴,哪怕是再不受宠的我,身为皇子,还是需要出席的。
说实话儿时我不大喜欢这种太多人的环境,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但是没有人会跟我讲话。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还好,当处于人群中,那种孤独感便会被无限放大了,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小时候每次宴会结束了,我还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鼻子,但自打认识杨博文后,便有他陪着我了。
杨博文坐在我旁边,按理说皇子的座位都是紧挨着的,臣子们又做另一块。
可他是杨博文唉,是宰相嫡子,宫人能不给我面子,却不敢不给他面子,坐我身边自然也无人说他。
非要说的话,杨博文坐我身边惹来频频注视,连带着我这么个透明人也受到了不少大量的目光。
杨博文往我这边侧了侧,替我挡住了那些烦人的视线,也离我更近了。
他那双饱沾墨水的手,正慢条斯理地给我剥虾,看得一旁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又不敢开口说什么。
杨博文剥虾剥得甚是熟练,是多年来服侍我练出来的功夫,也不知他什么毛病,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非得跟小宫女抢活。
还是说,其实杨博文有着一颗热爱劳动的心,只是平日在府中只有被人服侍的份,只有在我这儿才能做回自己,体验一下生活?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察觉了真相,不由感叹自己真聪明啊,一边还不忘吃掉杨博文递过来的虾,吃得急了不小心咬到他手指。
杨博文“笨蛋,都是你的,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他骂我笨蛋!
我嘴里吃着他刚剥的虾,两颊都鼓鼓的,一时不好开口。
杨博文“笨蛋是我,聪明人是你,好了,慢慢吃,不要急。”
他他他怎么抢我的话啊!是不是聪明人都好会读心术的。
我把最后一口虾肉咽下去,试图用沉默不语来表达我的不满。
杨博文“嘴都能挂油瓶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的嘴就撅得更高了。
挂油瓶又怎么样,能挂起油瓶那也是我的本事。
杨博文凑到我耳边,说话时气息喷在我耳垂上。
杨博文“小乖,你这样很像在求着别人亲你。”
杨博文(眼眸逐渐暗了下去)“我现在就很想亲你。”
这,这人还要不要脸了,这大庭广众之下就对我说这种羞人的话。
我羞愤的坐远了些,我才不想跟满脑子腌臜的人呆在一块呢。
杨博文这人似乎天生走到哪里都是光芒万丈的体质,这坐了还不到一会,就被父皇亲自点名赞扬。
什么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文韬武略,真乃国家栋梁。
作为他的亲儿子,我从来都没听过他夸过我半句,如今也只能作为无数陪衬的绿叶,静静听着他对杨博文的赞赏。
说着说着便要杨博文表演才艺去了,杨博文这人不仅能文能武,乐理方面亦是天赋惊人。
我趁着他们都围着杨博文转时,偷偷离开了宴会。
我有些吃撑了,出来散散步倒还能舒服些。
而且在那种环境里,我总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当杨博文被众人簇拥着,忙于应酬时,我便又变成了一个人。
我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像被荒废的花园。
花草无人打量,野蛮的生长,藤蔓爬满了整个宫墙。
白玉兰树上,花枝繁茂,生长得最高的那朵玉兰在风中颤颤巍巍,却仍想固执地探出宫墙。
陈奕恒“你也想逃出这红墙绿瓦吗?”
兰花自然不会回答我,我像个怪人一样自说自话。
即使到无人到访的地方,他们也与开春的其他植物一样努力生长着。
陈奕恒“可我想把你摘下来。”
我试着攀爬那棵白玉兰树,可他的树干实在是太细了,没有落脚点,也难以支撑我的体重。
我只好另外寻他法,白玉兰树旁边有座假山,高度与其相当,于是便开始爬山。
我不是很擅长运动,可是我很想要那朵花,凭着执念我爬了上去。
陈奕恒“还差一点点……”
我努力地朝那朵白玉兰伸手,眼看就差一点点了。
这时脚下的石块却松动了,我心头一跳。
完了,早知道就不来这年久失修的破地方了。
踏空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这假山起码有三个我这么高,掉下去怕是要见血了。
我慌忙中伸出手胡乱向上爬去,最终抓住了那朵白玉兰,却连带着整根树根都折断下来,无数的白玉兰像雪一样在空中散开,跟我一起砸落下来。
我害怕地闭住了眼睛。
预想中的痛感是没有出现,我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霎时间我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若说杨博文像笑面虎,张桂圆像藏獒,那眼前这位便是彻头彻底的狼。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仅仅是这样看着我,就让人感到不怒自威。
身高七尺有余,深邃的眉压眼使他看起来很不好惹,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花落得比我慢一些,这时候才哗啦啦落下来,砸在我们两人身上。
漫天花雨中,他抱着我也看着我,我从未见过他,他却毫不避讳的直勾勾盯着我。
有朵硕大的白玉兰砸到了我鼻子上有些疼,我皱了皱鼻子,然后从他怀里下来。
虽然他长得很凶神恶煞,可他还是救了我啊。
我捡起那朵砸到我脸上的花,那就是我之前想摘的,最顶端的那朵花。
陈奕恒“谢谢你。”
我将花递给他,又怕他觉得从地上捡起来的不干净,我将花吹了吹,才重新递给他。
陈奕恒“送给你。”
陈奕恒“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摘下的花,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陈奕恒(小声)“虽然我有些舍不得就是了。”
陈奕恒“总之,谢谢你,救了我的大好人。”
男子看着我递给他的花,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
陈奕恒(瘪了瘪嘴)你不要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摘的唉。”
男子闻言接过了花,却依旧一言不发。
我懂了,他会不会是哑巴啊。
我觉得自己又察觉到了真相,自顾自的同他道别。
陈奕恒“我差不多要回去啦,拜拜!”
时候不早,虽然我宛若透明人,但身为皇子长时间离席终究是不好,难免会被人揪小辫子,我急急忙忙往回赶。
左奇函视角!!!
我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那句“你叫什么名字”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过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过是一个被软禁的敌国质子,又敢去肖想什么。
我捻了捻手里的花,这朵花掉下来时,还不小心砸到了那人的鼻子,他皱着红红的鼻子,连嘴也委屈的瘪了,本人却没有半分自觉。
待人从我怀里下来时,竟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人向我道谢,向我送花,还冲我笑,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的脸像白玉,就连伸到我眼前的手臂也是洁白无瑕,从而为外的干净。
像极了兔子,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
之前倒是不知这图国的皇帝眼光倒是不错,养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美人在宫里。
我将花放到鼻尖闻嗅,经过他手,似乎连这朵花都沾上了他的气息,变得格外好闻。
好像在见到他。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好。
我在敌国的深宫中,第一次有了想要什么的冲动。
左奇函视角结束!!!
待我回到宴会上,气氛发生了变化,刚刚还其乐融融的众人,此时却神情各异。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该不会是我偷偷跑出去被发现了,被父皇点名批评了吧。
我连忙做回我的座位,但杨博文却不在我旁边了,我好奇环顾,便见他已经坐到杨宰相的旁边。
我附近几个皇子在小声议论,我偷听了好一会儿,才弄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杨博文竟然拒绝了父皇的赐婚。
父皇想将五姐赐婚给杨博文,杨博文却直接拒绝了,当场把杨宰相脸都给气绿了。
不仅如此,再拒绝了父皇的赐婚后,杨博文还斗胆毛遂自存。
而父皇不仅没有不悦,反而夸杨博文勇气过人,当场就封了正二品之枢密院事。
我偷偷吃瓜,心里早已波澜壮阔。
我那吴姐美若天仙,还未成年时就早已名扬京城,每年都有外番皇子前来求娶,但父皇舍不得五姐去那异国他乡受苦,五姐却迟迟没有出嫁。
倒是不知道父皇竟这般喜欢杨博文,喜欢到要把五姐赐婚给他。
等等……由于我在国子监留级,而杨博文也一直陪着我给我当伴读。
其实以他的才能,应该早就入仕了才是,也不至于现在也才是个伴读。
以杨家的权势,只要他不想给我当伴读了,随时都可以走才是的,倒也不知道图啥……
我想着想着又想起杨博文刚刚毛遂自荐,莫非是觉得自己无官无职配不上五姐,所以才想入仕。
好聪明!我又发现真相啦!
我就说嘛,我五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她。
杨博文视角!!!
不知小怪在想什么,一会摆出思索的神情,一会又笑得傻乎乎的,可爱得招人。
杨世忧“ 呵,眼睛都快贴到人九皇子身上了吧。”
父亲对我嗤之以鼻,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
杨博文“嗯,是啊。”
我的小乖,无论是动是静,是哭是笑,都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力,让我目光无法离开他。
见我回答这般干脆,父亲的脸更黑了。
这么多年来我也早就摸透了父亲的性格,无论我做得有多好,无论陛下有多欣赏我,只要我身上出现了失误,或者他不能容忍的瑕疵。
那我便注定是失败的作品,不完美的孩子,碍他眼的存在。
回府的路上我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接下来父亲如何对我,我也会竖定不移。
杨世忧“ 好啊好啊你!杨博文,你真的是翅膀硬了!”
杨世忧“你今日敢当面抗旨!你明天就能造反了是不是!”
杨世忧“我辛辛苦苦教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的前脚才刚刚踏进书房,父亲便劈头盖脸地对我一通骂。
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会感到委屈,感到痛苦的小孩了。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清醒的痛意。
我必须要这么做,我才有资格站在小乖的身边。
杨博文“我不会后悔。”
杨博文“我知道父亲很难接受,可我还是要说。”
杨博文“我喜欢陈奕恒,我要娶他为妻,此生非他不娶。”
杨博文“我会从杨家搬出去,我会……”
不带我说完,暴跳如雷的父亲就抓起案上的老虎玉雕,狠狠的往我脸上砸了过来。
我可以躲,但我却没有躲,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
沉重的玉雕砸过来,瞬间便是皮开肉绽的痛感,鲜血从我额头上流下来,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被压抑了多年的情感终于宣泄出来,我肆无忌惮地继续火上浇油。
杨博文“父亲,就算你杀了我,我的尸骨,我的鬼魂也还是会执迷不悟。〞
杨博文“哪怕我死了,也没有办法停止去爱他。”
“啪———”
父亲一记耳光重重扇过来,几乎用尽了这个男人的全力,把我整个人都打得差点摔倒。
杨世忧“逆子!你这是在胡闹!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杨世忧“我真恨不得把你这胡说八道的嘴给剁了!”
父亲骂着又要打过来,这次我却制止住父亲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记忆中那个总是威压着我的父亲已经沧桑老去,霜华染上了他的头发,就连力气也越发薄弱。
杨博文“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忤逆父亲。”
杨博文“ 自打我懂事起,我每天都在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学习。”
杨博文“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孩子里最优秀的那一个,可父亲您却从来没有夸过我一句。”
杨博文“我每次拿着最好的成果去找您,您都会说‘这才配做我杨世优的孩子。’
杨博文“似乎所有人都在羡慕我的家世,可我却羡慕每一个能得到父亲表扬的孩子。”
杨博文“打也好骂也罢,是您训诫我,让我变得更完美的手段。”
杨博文“可是父亲,被您当作展览品,代表作的我,却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杨博文“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出现了您绝对无法原谅的瑕疵,并且,是永久性的。”
杨博文“但是也因为他,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杨博文“所以父亲我会从府中搬出去,无论有困难都罢,我会和他在一起,也只会和他在一起。”
杨博文(指了指额间那道狰狞的伤疤)“父亲,这是我对您最后一次尽孝了。”
要说的话我也已经说完了,我踏出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门,背后是父亲暴怒的声音。
杨世忧“ 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我没有回头,只顾向前走去。
杨博文视角结束!!!
最近朝中似乎很不太平,哪怕是我这么个闲人都听到了不少风声。
宫人甲“真的假的,杨家父子反目成仇了?”
宫人已“真的真的!听说杨公子连夜从府里搬了出来,父子俩经常在朝堂上因意见不和而吵得不可开交呢。”
宫人丙“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杨大人处处针对杨公子呢,还发出狠话,谁要是与杨公子为伍,便是与他为敌。”
宫人甲“听你们这么说,会不会就是杨公子叛逆离家,杨大人作为父亲气坏了才口不择言,本质还是父子俩吵架啊。”
宫人已“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们是亲父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宫人丙“我倒觉得他们是真的反目成仇了,杨公子可是分豪没有被打击到,昨日还查封了杨大人密友的当铺。”
宫人甲“杨公子疯了吧,那可是他老子,儿子怎么可能玩得过老子……”
宫人们渐渐走远了,我也听不到八卦了。
难怪杨博文最近都不来找我玩了,原来是跟他父亲闹着呢。
没有陪着我读书,我便早早从国子监里逃课出来了,走着走着又走到了上次无人打理的花园里。
陈奕恒“咦?”
不和什么时候,那边野草横生的花园里被人修剪得整整齐齐,地上也不再堆满了枯枝树叶,不知被何人清理得亮堂。
陈奕恒“原来这里是有人打理的呀。”
大好人“……怎么样你喜欢吗?”
我回头看去,便见到了上次救我那人,他仍是不怒自威的模样,一身黑衣,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去,看上去压迫感甚重。
陈奕恒“是你呀,大好人。”
大好人“嗯……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陈奕恒(瘪了嘴)“读书太无聊了,不好玩。”
我似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但是太轻了,随着风吹就走了,辨不真切。
大好人“原来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陈奕恒“是啊,我叫陈奕恒,那你呢,你叫什么?”
大好人(停顿了一会儿)“……我是宫中侍卫。”
原来是侍卫啊,怪不得那么凶神恶煞呢。
直到看到大好人笑了,我才惊觉我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这可不能怪我,毕竟他长得真的很凶嘛。
陈奕恒“那大好人,你是在这边巡逻吗?”
大好人“……嗯,算是吧,话说你可不可以别这么喊我了。”
陈奕恒“可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你要我叫你什么嘛。”
陈奕恒“你是不是传说中那种死侍啊,就是专门做掉脑袋活计的,是怕仇家寻仇,所以才不敢轻易说名字吧。”
大好人“嗯……”
原来是话本不是骗我的,这种死侍是真的存在唉。
陈奕恒(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那岂不是超级厉害,你们执行任务是不是都好危险的,平时任务又做些什么呢?”
陈奕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死侍呢,你好厉害喔。”
陈奕恒“大好……啊不对,你不让我这么喊你。”
陈奕恒“嗯……那我喊你哥哥吧,可以吗?”
大好人“……好。”
哥哥“陈奕恒,你想不想要一个花环。”
陈奕恒“嗯?”
哥哥“我只是觉得,你会很适合戴花环,会很漂亮。”
虽然他话题转得很突然,可他要给我带花环,还夸我唉,我自然美滋滋地应下了。
左奇函视角!!!
又见到他了,他今天也穿得像只小蝴蝶一样,漂亮惹眼。
色彩鲜艳的衣服真的很适合他,粉色更衬人面桃花映相映红,更显生动娇嫩,待初春含苞待放的嫩蕊。
柔顺的头发随着他的跑动而晃动,圆润的大眼睛永远水润润,小巧的鼻子微泛着红,莫名感觉他哭起来应该会很漂亮。
他说他是国子监的弟子,又说自己叫陈奕恒,连带着国姓的真名都能被他这般轻易的说出口,他也未免太缺乏防备心了。
不过像他出生这么尊贵的人,若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指不定会很嫌弃我吧。
不,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呢,只是在戏弄着我玩罢了。
就像之前,宫里一些皇子公主见我可怜,常常给我送些吃食。
刚开始我还觉得图国的皇子公主心肠还是很不错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饭菜里都拌了老鼠药,他们想试一下到底要多大分量才能制人于死地。
我只不过是他们实验的小白鼠,消遣的娱乐,在被发现根本毒不死我后,终于放弃了这个方法。
说实话,我在最后一次进食时还真的差点被毒死了,但可能命越贱越难死,我硬是撑过来了。
他肯定也是这样吧,肯定也看不起我,也只是把我当做消遣的玩物。
不过是给一巴掌再给个枣的伎俩,我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陈奕恒“嗯……那我喊你哥哥吧,可以吗?”
左奇函“……”
无法否认,我的心空了一下,一瞬间感觉只要他开口,我就能把一切都献上。
理智在拒绝,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我想把美好的事物赠予给他。
我给他编花环,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细致活,于是做得很慢,小心翼翼地做好看些。
他双手正在脸颊上,我才发现他有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被手背挤压得肉嘟嘟的,看得人心痒痒想掐一把,但又怕掐重了惹得人落泪。
落泪,光是想象那双干净明亮的睫毛被泪水浸湿,打湿浓密的睫毛,从眼角落下拉出一道水痕,经过她那张美丽的脸颊。
那肯定很漂亮,像浸水的玻璃,美丽又易碎。
陈奕恒“呀,哥哥怎么把花刺进自己手里了。”
左奇函“没注意……”
陈奕恒牵起我的手,鼓起腮帮子就给我吹气,温暖的气流打到我手指上,又直直打到我心里。
陈奕恒〝小时候杨博文和张桂源都会这么给我吹伤口,那时候他们还会骗我说'吹吹疼痛就飘走了。'”
陈奕恒“哼,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在骗我。”
陈奕恒“可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还是原谅他们啦。”
陈奕恒“哼哼哼,这么说来,他们可真是有个宽容大量的朋友呀。”
我本想说没必要,可他小声碎碎念的样子太惹人怜爱,我怎么舍得说出口。
我给陈奕恒编了个花环,如我所料,非常适合他,也可能是我眼里出西施,只觉得九重宫出来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吧。
陈奕恒走之前告诉了我他住在哪儿,还让我有空就去找他玩。
这宫里从来都困不住我,只要我想,甚至可以直接返回自己的国家。
困住我的是那一纸“休战协议”,是两国永结帮交,是亲自把我交到敌国手里的父皇。
我身上的重担是家国,是为国内人民谋求平安,寻求庇护。
可我却感觉此刻身轻如燕,只想再见见他。
他总是冲我笑,是不是对我也有些好意呢?
还有他无意间的肢体接触,毫无自觉的过近距离。
越想我便越是陷入名为陈奕恒的混沌中,难以逃离。
纵使知道千不该万不该,可是他喊我哥哥。
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他。
左奇函视角结束!!!
杨博文总算是来找我玩了,许久没见他,黏我倒是黏得更厉害了,去逛个街都要紧紧索住我的手,在宽大的袍子下面,他握住我的手。
杨博文“小乖,好想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牵着手的样子。”
杨博文“这样他们便都会知道,你是我的。”
这人还是照旧,羞人的话张口就来,我不想理他,便咬着我的糖葫芦,不说话。
待走到没人的小巷里,杨博文开口。
杨博文“小乖给我吃一口吧。”
我立刻大方地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嘻嘻,反正他给我买了整整十串呢,羊毛出在羊身上。
杨博文(拿过去,却没有吃)“我不想吃这个。”
陈奕恒(准备掏出一串没吃过的糖葫芦给他)“那你吃……唔唔……”
猝不及防,杨博文低下头吻住了我,吓得我糖葫芦都掉了,毫不设防的嘴巴早已被他侵入,狡猾的舌头轻车熟路地找到我的嫩肉,然后细嚼慢咽。
杨博文(稍稍放开了我)“我要吃的是小乖嘴里的糖葫芦。”
话毕他又再次欺身上来,用手护住我的后脑勺,然后把我按在墙上,好似将我的舌头当作了糖葫芦,几番细弄,又用力吸吮。
时间久了我便有些呼吸不畅,他渡气给我,又轻笑一声,声音暗哑。
杨博文“你说你是不是笨蛋,都被我亲这么久了,还不会换气。”
陈奕恒明明都怪你亲得那么凶,还怨我。”
杨博文“小乖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多给小乖训练训练。”
陈奕恒“……”
总感觉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挖坑了呢┭┮﹏┭┮
杨博文把我带回府时,府里没有点燃灯火,我正疑惑着,就看见小花和小春捧着一碗长寿面出来。
随着他们走出来,身后的烛火也亮了起来,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光明中。
小花小春“殿下,生辰快乐。”
呀,原来今天是我生辰啊,怪不得杨博文肯让我吃这么多糖葫芦呢。
杨博文也牵住我的手,在月色下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杨博文“小乖,生辰快乐。”
杨博文“愿你所愿皆得,平安顺遂,永远开心。”
杨博文“以后,我们还会一起过很多个生辰,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他说得那么认真,看着我的目光满是真挚,在花好月圆下,掌心相贴,眼里只有彼此的倒影。
陈奕恒“好啊,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我才刚刚吃完那碗长寿面,就被杨博文拉进了房间,他个外人倒是比我这个主人还要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