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噼啪啪地响着，火红的光使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平添了一份暖色。
东方末倚坐在树干旁，盯着火堆，思绪渐渐飘远。
他曾在过去两年的探险中不小心坠入过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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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森林，和他走过的千千百百个森林没什么不同。他被笼罩在巨大的黑色斗篷下，依旧保持警惕，步履轻轻，时刻调动一部分星象力量感知四周，却唯独不小心中了森林中幻境草的毒气陷阱。当他察觉不对急忙驱动体内力量排出毒素时，幻境草已然在他脑海中编织了一场噩梦。
在梦中，他最重要的朋友们不知为何都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连最强的洛小熠都浑身浴血，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般，虚弱地叫他快逃。
蓝天画的发丝沾染了鲜血凌乱地布在额头上，被血浸染的胸口上插着的金色长剑剑柄，却握在他的手里。
少女躺在地上，笑着低哑地呢喃了最后一句话，便渐渐阖了眼眸。
“快……清醒过来，东方末。”
东方末感受着面前生命的流失，迷茫了一瞬。
这一系列大的，瞬间的，冲击性的场面让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东方末四肢突然酸软，他疯狂地呼喊蓝天画的名字，跑去摇动洛小熠的身体，拍动凯风的脸庞，呼唤子耀和百诺的名字，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回应他。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双手沾染上的队友的鲜血。那般鲜红，刺眼，黏腻。流动的鲜血就像他们的生命一般缓缓逝去。
我……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刹那间，东方末如身体突坠悬崖般窒息。他的心防开始崩塌，咽喉被人扼住，血管里的血液不再流动，大脑里回荡着遭重锤敲击的刺耳轰鸣声。
濒死之际，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烈的痛楚让他在疼昏之前逃脱了梦境，视觉神经的初步唤醒还不足以让他看清面前的人，朦胧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橙色长发的人。
“天……画？”
他轻声地唤着，想起身，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按住胳膊，如电流般快速而又剧烈的痛感再次遍布全身，麻痹了神经。悦耳的嗓音如音符跳入他的耳朵，“别动。”
“你刚中了幻境草的毒，我用痛针帮你脱离了幻境，现在需要等痛针的效果过去，否则你会疼死的。”
他没再动身，反而是用力地睁大了眼眸，想看清楚面前的人。
待到眼里的图像渐渐清晰，他认识到她不是蓝天画，内心立刻升起一丝警惕，连带气息也紧绷了起来。
面前少女和蓝天画长的很像，橙发束成两个马尾辫，碧绿的眼眸，不同于蓝天画光洁的脸蛋，她白皙的小脸上有些许雀斑。此时她正一脸认真地整理背包，没看他一眼。
东方末眯起眸子，虽然他从不相信直觉，但是某个笨女人总是把“第六感”“第六感“的挂在嘴边——好吧，他的“第六感“也告诉他面前这个应该不是坏人。
“……请问，你这个针的效果什么时候可以消失？”
“哇！你这么快就清醒了！”
少女捂着嘴，竖起食指，“一般人来说，痛针的恢复效果需要一小时，但其实身体只要感到不痛就可以简单活动了。”
东方末黑袍下的右手手指只是轻轻滑动地面，那股钻心般的疼痛就如潮水般再度袭来，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身体素质强如他，也不能立刻恢复。
他只能面朝天空，因刚才的梦境而走神。
“喂。”
少女的脸庞突然挡住了他的光线，他将眼神聚焦在那张神似蓝天画的脸上。少女唇齿轻启，似是责备：“你这个人还真是胆大，竟然敢一个人到幻境林里来，不知道幻境草的厉害么？”
“……”
“谢谢。”
东方末真心对她的营救表示感谢。
少女却挑了挑眉，叹了一口气。
“幻境草能展现你内心最害怕的东西。换言之，如果一件东西对你越重要，那么就越可能在你的梦境里被破坏的越深。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内心最恐惧的场景而心神崩溃的。”
内心最害怕的东西……？
东方末愣了愣。
他想到了身受重伤的朋友和死在他面前的蓝天画，抿了抿唇，问道：“……这个草的效果是否会预知未来？”
“那倒不会。”少女摆了摆手。
他轻舒一口气。
“但是某种程度上会代表着未来的走向，或许会是你人生的某一条支线哦。”
少女有些认真地说道。
东方末皱了皱眉，“请说清楚些。”
“虽然概率很低，但是也不乏这样的先例。”少女比划着，“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吗？人一旦害怕发生某件事，那它在未来就真的会发生，很神奇的！”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免？”
东方末“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吓了小姑娘一跳。
“你你你你不痛了？？痛针效果过了？？”
东方末点点头，小姑娘一边用着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他，一边嘀咕着：“想要避免当然很简单啦，要么遗忘，要么远离。”
“当然如果你觉得那不过就是一场虚假的梦而已，完全可以不在意。”
“毕竟幻境草不是预知草，它只能攻心，又不能预知未来。”
遗忘，远离……？
东方末神色复杂。虽说他们孤斗星门的人不是什么只修体术不修心术的五大三粗之人，但刚才的血腥场面还是有点让他胆寒。毕竟那个场面，真的很像……
他把伙伴们都打伤了，并且杀死了蓝天画。
脑袋中又回想起少女苍白的脸庞，没有一点恨意的双眼。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刺眼的鲜红与干净洁白反复闪回，队友的重伤，洛小熠的虚弱声音，蓝天画的微笑，这些种种顿时犹如针扎皮肤般刺痛了大脑神经。
“呜——”
他用双手捂住了头部，嘴里发出低咽声。
血腥的虚幻与混乱的现实反复交叠，渐渐迷乱着东方末的思想。他似跌入了地狱边境般迷失，苦苦寻觅路途的终点，却只是原地徘徊。
“呼——”
东方末大口喘着粗气，全身冷汗直流。空洞的眼神再次聚焦时的画面是那依旧噼啪作响的篝火堆。
他惊疑未定地向四周查看，才明白自己刚刚又不小心迷失在那个虚假的回忆漩涡里了。
东方末调整气息，调动星象力量稳住精神后，怅然若失地轻叹了口气。
奇怪，之前偶尔也会回想起，但是并不会陷得这么深入。
他从旁侧的背包中取出一包草药，脑海里浮现起女孩担忧的容颜，女孩醉酒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了下。
【蓝天画，不见还好。】
【一见你，那些“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危险必须远离”的清心咒语全部被你打破。】
【如若真的有那么一天，真的要对你兵戈相见……】
东方末熟练地将衣服脱掉，将草药一点点地敷在后背上，因毁灭力量带来的皮肤撕裂的疼痛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草药很快就化为泥状渗入到被破坏的皮肤内部，冰凉酥麻抚慰了少年不少痛觉神经。
【呵。】
东方末回想起下山时与洛小熠相见的场景，回想起凯风、百诺、子耀等人，歪了歪嘴角。
【与你们刀剑相向这种事，我才不会让它发生。】
【大不了最后时刻，我自杀。】
少年冷笑着握紧了双拳，金色的瞳眸染上些许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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