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统领!剑下留人!!”
“卓统领!剑下留人啊!!”
喊声响彻庭院,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官服的男人边跑边举手大喊,来人正是缉妖司副指挥使司徒鸣。
司徒鸣气喘吁吁跑近时,正巧见到平日不爱言语的卓统领,此时杀气腾腾,像换了一个人,而他手中的剑也已经刺进了赵远舟的胸口,再一看,何止啊!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江安澜此时也手握重剑,刺入了赵远舟胸口,这一前一后刺入,哪里还有命留给人啊!再看那被刺的人,完了,眼睛都已经合上了。
司徒鸣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还是迟了?人都死透了?
“留人可以,留妖不行。”卓翼宸站得笔直,盯着赵远舟,手中的剑没有丝毫要松的意思。
“嗯……严谨,卓大人真是严谨。”赵远舟猛地睁开眼睛,开口说话,吓得司徒鸣身形一歪。司徒鸣急忙走到卓翼宸身边,轻握住他持剑的手,想往后撤撤。
赵远舟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江安澜手中的澜霜剑瞬间化作妖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安澜满脸惊愕,迅速退回到卓翼宸的身后。卓翼宸一只手紧握长剑,另一手坚定地护住身后的江安澜。
司徒鸣好声好气道:“卓统领,咱们先不管他是人是妖……”
卓翼宸动也不动。司徒鸣叹气,卓统领的犟脾气上来,十辆马车也拉不动,江安澜的话他倒是听,可现在这么看,俩人这是又想到一起去了。但换句话说,如果这真是朱厌,那等于是杀了父兄的凶手就在眼前,换成谁能忍得了啊?差事难办,只能公事公办了。
司徒鸣转向赵远舟,换了副严肃面孔,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我问你,这信可是你写给范大人的?”
“是我。”
“信上所言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我又不是讹兽。”赵远舟笑嘻嘻地回答,很是配合。
司徒鸣狐疑地看着赵远舟,此人真的是那恶贯满盈的朱厌吗?可周身毫无妖气,分明一个气质出尘的美男子,气质温润矜贵,此刻又笑容满面,人畜无害…… “你当然不是讹兽,你是该死的白猴子。”卓翼宸冷哼一声。
“白猿!猿!”赵远舟急忙纠正,猿和猴的区别可大了!
卓翼宸见他此时还有心玩笑,不悦地皱紧眉头,抬手便将剑尖又进了一寸。
赵远舟吃痛,忙举手投降:“嗷……猴,猴,我是猴……”
“凶兽所言,绝不可信,恕难从命,我今日必杀他报仇!”四目相对,赵远舟清楚看见卓翼宸眼中的杀气与刚才相比并不减半分。
赵远舟将脸上的笑意全然收起,眸子冷若冰霜,周身暗红色的妖气聚拢。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润矜贵之姿。
“我的耐心用完了。你可以动手,但这里的所有护卫,共十六条人命也都会给我陪葬,心脉尽碎而亡。哦,对了,还有你身后的那头小鹿。”
妖!的确是妖!
司徒鸣被这妖气震慑得不自觉往后撤退,同时脑内迅速判断这突发的转变,朱厌如果真想再杀光缉妖司,直接动手就是,何必又写那封信,且刚才他更像是在激卓统领发泄仇恨,任由卓统领都把剑刺进了胸膛也还是笑脸相迎,可见,那信上所言,应当是真心实意的。
此时此刻,以人命为筹码,无非是想迫使卓统领屈服,实则不过是虚张声势,意在让卓统领暂时放下仇恨,共同应对更大的危机。想明白这一点后,司徒鸣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卓翼宸靠近,准备再次开口劝解。然而,还未等他启齿,卓翼宸已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眼神冷冽如刀。“不如就从她开始吧!”赵远舟轻启薄唇,语调虽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随着这句话落下,江安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跪倒在地,口中溢出鲜血,身体因剧痛而颤抖不已。
司徒鸣见他动了真格,忙提醒卓翼宸:“卓统领!卓大人!快收剑吧!”
卓翼宸静静地伫立在倾盆大雨之中,身体僵硬如石,双眼通红,目光紧紧锁定了前方的赵远舟。然而,在那坚定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与不忍。他的眼角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江安澜,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手中紧握的剑柄因用力而显得青筋暴起,最终颤抖着放下了云光剑。
赵远舟又恢复了刚才那个温柔矜贵的模样:“卓大人早这样不就好了,这小家伙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他这话说的十分坦荡,就好像刚才是卓翼宸害了江安澜一样。
卓翼宸并未理会他 ,转身扶起了江安澜。江安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站回了卓翼宸身旁。
“难受吗?”赵远舟问。
卓翼宸没有回答,呼吸压抑而沉重。泪水还在不断地滑落。
赵远舟笑笑:“难受就对了。这世间尘事,不顺心者,十之八九。卓大人,习惯就好。”
“卑鄙小人,总有一天,我会用云光剑,刺穿你的心脏——”卓翼宸挑剑,重新指向赵远舟。
“像这样吗?”赵远舟突然上前一步,用心口迎向了剑尖,而后步步向前,直至剑端都没入了他的胸口。卓翼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远舟,但他惊讶的不是赵远舟的举动,而是……云光剑已经贯穿了赵远舟的心脏,却杀不死他。
赵远舟似是看透了卓翼宸的想法,后撤两步,云光剑又从他心口拔出:“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看来卓大人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你,杀不死我。是不是更难受了?”说话间,赵远舟还抬了抬手,将一缕妖气注入江安澜体内。
江安澜瞬时昏倒在地。卓翼宸接住江安澜,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更加愤怒“你做了什么?”
“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是为她疗伤罢了。她本是妖身,以妖力治疗自然事半功倍,若是依赖你们凡间的草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只不过她年纪太小了,承受不住我的妖力,昏过去了而已。”赵远舟语气淡然,仿佛并未意识到江安澜受伤的具体原因。“更何况,世人皆知夫诸并非祥瑞之兽。这几日连绵不断的雨水,想必也也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吧。如此一看,我不过是为了卓大人教训一下这不听话的妖兽,卓大人又何必动怒呢?”
司徒鸣心中暗自思量,这妖怪说话真是刀刀见血,直击人心。天都谁人不知,卓统领最为器重之人便是江安澜。多年来,无论是捉妖除魔还是修炼法术,卓翼宸都将她呵护得无微不至,从未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即便是崇武营亲自前来索要妖兽,卓翼宸也未曾给过半点面子。而今赵远舟竟同时触犯了两条禁忌,不仅伤了江安澜,还公然声称是在教训妖兽。卓统领性格直率,最受不了这般挑衅,若再让两人继续争执下去,只怕会引发更大的冲突。想到此,司徒鸣连忙上前,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卓大人,大局为重,且听听他到底意图何为。”
卓翼宸背过身去,不再言语。既然他根本杀不了朱厌,那朱厌故意绕这么一个圈子的目的,卓翼宸心中也已了然。
赵远舟收敛妖气,手指随意划过心口的位置,金光流动,血迹消失,恢复如初。
“你们上书奏请朝廷重振缉妖司。虽然丞相大人极力担保,但崇武营从中作梗,向王尚未点头,我今日前来,就是想送你们一个礼物。”
司徒鸣问:“什么礼物?”
赵远舟指了指自己:“我。将朱厌大妖捉拿归案,邀功领赏。这份礼物,卓大人,你可满意?”
卓翼宸一声冷哼:“还不够满意。”
“还不够?卓大人真是贪心,那怎么才能让卓大人满意呢?”赵远舟故作夸张地抱怨。
卓翼宸转身看着赵远舟,眼中不见了翻涌的恨意,平静如寒冷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