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历本随意的一页上写着规整清晰的字迹,罕见的没有沾染血迹。
某年某月某日,首次接诊该病患。
姓名:不明
性别:男
年龄:不明,大概15岁
科别:全科,外科经验丰富
主诉:肉眼初步观察为昏迷,全身多处外伤,组织性挫伤,肌肉撕裂,中度营养不良。
初步检测后,昏迷症状由中毒引起,初步猜测为吸入一氧化碳导致。同时伴随有心率不齐。短时间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暂缓处置。
出于防止病患过早苏醒,干扰治疗的考虑,为患者吸入雾状镇定药剂,开始外伤处理。
对全身多处新伤口进行应急性处理,期间发现大量未经专业处理的陈旧外伤,统一进行消毒缝合处理。
基本消毒处理完成,接下来开始外伤缝合工作。医生这样一丝不苟的写着。
却没有发现,或许是受到酒精与疼痛的刺激,本该昏迷不醒的病患已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色的眼睛睁开,在疼痛的影响下失去了往日的阴郁,毫无感情色彩的望向天花板。
视野过于开阔明亮,手术室的无影灯光直射在双眼中,让他瞬间抽搐了一下,对光明的环境感到极度的不适应。
绷带被揭掉了,他借由恐惧感反应过来。
身体十分迟钝,应该是麻药的原因,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脑袋微微侧过一个角度,躲开麻醉喷雾最浓郁的地方,然后屏住呼吸。
一直,屏住呼吸。
可他没能如愿坚持到最后一刻,在意识几乎模糊的时候,心率监测仪上的报警的数据出卖了他。
满屋尖锐的警报声,似乎心脏不愿意接受即将死去的命运,正表达着最强硬的反抗。
紧紧抿起的唇间失去了意识的控制,一丝空气终于进入口腔,带来条件反射性的强烈呛咳。
激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弥留意识稍微苏醒了些,随即便因为吸入了大量麻醉药剂,不得已陷入了更深的麻痹当中。
医生疑惑的看着面前不安分的病人,重新排查了所有指标,最终无奈的加大了麻醉剂药量。
随后的手术过程十分平静,未曾出现意外状况。对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口做了清洗,缝合与包扎,并用绷带与伤药将病人裹成了一只木乃伊般,医生最后为他打上葡萄糖点滴,将唤醒的药物注入静脉,疲惫的身躯刚刚走下手术台,就被不知从何处到来的攻击打晕了。
一群配着手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涌入进来,占据了手术室的每个角落,身上还带着没散尽的硝烟与血液味道,似乎刚刚从紧张的巷战中脱离。一人一个手刀,他们迅速制服了所有医护人员,整齐的堆放在墙边。
随后他们在病床前列队,鞠躬,用极为恭敬的语气开口。
“干部大人,港口的清理进程出了问题,属下不敢妄自决断,恳请大人示下。”
说完,他们垂头等待着。
“真烦人啊~”有些做作的软软少年声音从病床上响起,白色床单上布满了手术中溅出的零散血迹,“连病号也不放过,那位大人的行事作风还真是任性呢。”
黑衣的下属们沉默等待着,手术室里的空气凝滞,远远传来仪器运转的声音。
过去了足足一个小时,病床上没有传来任何声音,黑衣人们依然安静的低着头,保持鞠躬的姿态,汗水从他们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打在黑色的皮鞋上。
就在“干部大人肯定是打算把我们全都杀了灭口”的可怕猜测几乎占据属下全部心神的时候。病床上的伤员终于再一次开口了。
“那就走吧。”满身绷带的少年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拂去手上和身上接着的针头与管子,伸手揉了下杂乱的头发,找到床边的披风,随即脚步轻快的点在了地面上。
“愣着干嘛,赶紧出发啊。”他若无其事的对终于敢抬头看向他的部下们说道,全然不在乎自己浑身绷带的样子有多么骇人。
“是,干部大人。”看着连黑手党也要惊骇的严重伤势,部下们也只能把想说的话全烂在肚子里,沉默的到前面引路。
他被人群簇拥着离开,缠满绷带的间隙中勉强露出一只眼睛。视野间满是黑暗与血腥的底色,感受着熟悉的暗沉映入眼底,全身的疼痛如同要散架了一样。这样的气息本该是谁都避之不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唇间却露出一丝无法琢磨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