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托

静俭调整了一下呼吸。

　　天处之上，紧息凝气。

　　“在高台之下，登上即至。”

　　“终于……要来了吗？”

　　静俭有些不住，因为那种强烈的呼唤感再次出现，丝绳牵住心脏，引向那天处之上。

　　“我感觉就是……现在非常想立刻上去，就好像知道那上面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怡红突然道。

　　“我也有。或许因为我们是转世体，而异兽之圣最后的那道魂魄就在上面，彼此之间有感应。”静俭说，“现在……走吗？”

　　灵使点点头，带头向高台而去。

　　高台的阶梯中轴线向两侧与台面，如叶脉般蜿蜒出深色纹路，但当静俭一行人踏上时，鎏金彩光泉涌般充斥了纹路。

　　光息会聚于台心与台缘，萤雾涓涓。

　　静俭伸出手触碰……仿佛一只只手轻柔地握住了自己。

　　“感觉我俩不适合这个环境。”德洛轻声对杰科斯特道。

　　“或许因为这是……主宰给予的大度恩赐吧。”杰科斯特理了理披风领子。

　　“恩赐吗……呵，像我们这样——被上帝抛弃的恶魔，都会这么想吗？”

　　“我们或多或少——都渴求哪怕一次恩赐吧。

　　你被创造以来就是魔鬼形象，我则是行如魔鬼的人，可是从不允许受什么所谓恩惠的。”

　　“嗯……我还真有些期待。主宰会给我们什么呢？”

　　“值得好好珍惜——尽心持护的东西吧。”杰科斯特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静俭。

　　就和来到天处一样，光雾浮散，眼中遥遥现阔。

　　“天呐……”怡红说。

　　黑夜如墨，但半空中光晕浮动，明目清睛，似虚似幻。

　　小腿一半高，云雾薄且稠静，但腿动并未感觉任何阻碍，只是轻微搅动了几缕白丝碎散。

　　地面——也许并不没有，只不过脚踩着有实物感——如同光平的水面，映射那起伏茫茫，一步一涟漪，步步生鳞。

　　远处借光，有一亭阁，两层楼高，里有有人影动。

　　“是那个地方吗？”静俭问。

　　灵使没有回答，带头向亭阁走去。

　　仿佛有意，光雾渐渐聚集两侧，铺出一条通向前方的路。

　　走近了亭阁，静俭发现这是很典型的中式古风，不是流金华碧，而有清雅丰韵。

　　亭阁四面开门，可看见内部。

　　屋檐内壁似乎并非都是中式，静俭看到了异地文化元素。

　　一人影矗立于亭中，但越走近，越模糊。

　　人影动了动，似乎转了身。静俭看不清他的脸。

　　灵使恭敬行礼道：“主宰，人到。”

　　他就是主宰……

　　静俭觉得难以描述这个人影的外貌之处，只是当她看向人影时，便觉一种非同的亲切感与归宿感。

　　她身形微微正了一下。

　　“紧张吗？”身后，杰科斯特用极轻的声音道，只有静俭听见。

　　“嗯，有点。”静俭说，双眼中透出了一种浅浅的圣明。

　　“放轻松。”杰科斯特小心抬起左手拍了拍静俭肩膀。

　　他确实很想再说些什么，去让这个特别的女孩保持一个坦然的情绪，但他也清楚——

　　静俭是转世体，天生就属于这里，天生尊在此处；而他不过如被允许欣赏这会被世人称为神迹光明的一只本属于黑暗的野兽。

　　天处之上的环境影响力很大，能让所有灵魂为之仰畏。静俭很自然进入了影响状态，体内转世之魂互相无碍共鸣，说明接下来的过程一定将相当顺利。

　　怡红状况相同。二人在梦幻光雾中亭亭玉立，如芳红待护，但事实上对于身后两位灵人来说，神明降临的气息从她们身上正缓缓扩大，他们的直视渐成为妄想。

　　将来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刻，我是不是也终将仰望你如望天处之上？

　　亭阁中，人影动了动。因为离得近，所以谁也看不清人影，只见一团荧光由小渐大，出现在人影跟前。

　　一声悲恸又期望的叹息娓娓道来。

　　“不愿有“注定”一说，只惜即便是隐界，也终将不可脱离自然之则。

　　该来者必至，就如你们二位，如今站于此处。”

　　人影又动了动，似乎是给了灵使指令，灵使退到一边。

　　那团荧光开始从人影跟前向二人飘近。

　　就在它动的那一瞬间，一种强大又无声的宿命感自心底涌出。

　　二人皆一惊，微微抽了一口凉气，脚下却不住向前迈去。

　　“静俭。”杰科斯特忍不住出轻声，伸手欲拉；德洛也不禁向前一步。

　　灵使抬眼递出眼神，二灵只得停步。

　　静俭与怡红来到荧光面前，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十八为寂，十八为苦。

　　我终于等到了，也终将要消逝了。”

　　“您就是……异兽之圣？”静俭轻声说。

　　“我重伤于大战，魂魄分三，这只是其中一道，另有两道，转世于你二人。

　　我愿，在我散去的那一刻之前，你们二人能够通过所有考验，再次站于此处。

　　更强大的人，将继承我的位置。”

　　异兽之圣的声音很空灵飘忽，还有一丝无力。

　　考验？

　　“考验是解决隐界那些出问题的地方吗？”

　　“考验是找到所有受侵异兽晶吗？”

　　二人不约而同道。

　　“二者兼有。

　　受侵异兽晶是我魂魄三分后产生的三块晶石，也是魂魄聚合新生的关键。

　　遗落于隐界世间，一块已被不善者所有。”

　　钱氏集团有一块……静俭很快想到雨夫人说的那个交换消息。

　　“近来多地异事频发，主宰安排一众灵使协助调查、解决。但多杂繁重，甚至有些可窥见当年大战中的影子。

　　销声匿迹多年的逆灵，怕是要复出了。

　　今日你们将激发异兽之圣部分能力，后携能同灵使解决异事。相信各处势力也会尽力相助。

　　我将通过灵使之眼，参评你们能力，以做继承之证。

　　最后将有一人——你们其中一人，接过那把异兽圣剑，代表着万灵之志，与主宰共判逆灵罪行，持隐界永续为安。”

　　静俭与怡红对视一眼。

　　异兽之圣的魂魄浮起至与二人双眼齐平高度，荧光亮度微微增大。

　　杰科斯特与德洛不禁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沉渊的灵魂感受到了神圣的撼动。

　　但对于静俭与怡红而言，则是灵魂的强大牵引。两只手同时触碰上光团。

　　强烈的气息涌流从指尖的血管末梢进入，融入血流，心脏有力的跳动将它们充斥整个胸腔。

　　最后，一切向大脑会聚，似乎是一股记忆，一瞬间无数模糊画面在二人眼前闪过。

　　纷乱的人影，贪婪的神情，猖獗的笑音……

　　愤恨狰狞，残刀削光，血肉横飞……

　　……

　　“真的……只能如此了吗？”

　　“是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命数不凡……不得不承受……

　　……真恶出心……

　　他们都是恶鬼？

　　什么？不！怎么可能？

　　恶？他们凭什么一定是恶的？所有的所谓“恶”难道不是你们人创造出来的吗？

　　他们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存在！

　　他们是灵人！

　　你们知道你们到底在追夺什么吗！

　　“额！”静俭猛地一惊，略微踉跄了一下，右肩立刻被扶住。

　　杰科斯特不知何时来到静俭身后。“还好吧？”他担心道。

　　“没事儿。”静俭很快镇定下来，清了清思路。

　　“刚才那……是什么啊？”怡红扶额看向静俭。

　　那个场景，那声呐喊……

　　“或许是异兽之圣经历的一些事，估计是那场大战；最后的声音……是她的……期望？”

　　“灵人”一词静俭多少有些了解。

　　但最后那句……追夺什么……

　　应该指那些逆灵吧？他们似乎想夺得什么东西，但这是不得被允许的。

　　……那团荧光依旧悬浮，不过较之前暗淡了许多。

　　“我代表万灵生息，万灵敬尊我为异兽之圣。”异兽之圣的声音虚弱了不少，“你们应该知道的我都已说明，如何行事，各位灵人心如明镜。

　　能力藏于你们的心中， 已经被激发，如何使用，何时使用，在你们尽心之后方有所得。

　　我时日不多，但相信你们不负众望，受托而行，终得复隐界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