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喘息在空寂的山谷里回荡着。
阵法逐渐失效。
晓星尘用力压着薛洋,拧着眉,神色凝重。
身下的人还在剧烈地挣扎,喘息着,眼睛瞪大着,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距。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痛苦的哀鸣。
“薛洋,薛洋,快醒醒,薛洋。”
本来坠入深渊的人,像有一双手托住了他,浮浮沉沉,眼前的黑暗骤然消失。
薛洋渐渐停止了挣扎,从迷迷瞪瞪中清醒了过来,眼睛逐渐变得清明,有了焦距。
“晓星尘。”因为刚刚清醒的缘故,神色茫然得无辜,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晓星尘松开了对薛洋的钳制,道:“清醒了?”
薛洋坐了起来,“我刚刚做了个梦。"
晓星尘坐在他身侧,凝望着他的侧脸。
少年似乎是受了巨大的惊吓,还没有缓过神来,低垂着眉,那些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神态齐齐缠绕在他身上。
脆弱,无助,茫然,彷徨,恐惧。
“很可怕吗?”晓星尘问道。
“很可怕。”
“那也都过去了。”晓星尘拍拍他的肩道。
“嗯,过去了。”薛洋偏头冲着晓星尘笑了笑,眉眼之间消了戾气,难得温和的表情透着疏离。
晓星尘顿住,不知怎的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莫名闷闷的痛。
薛洋站了起来,抬头看天。
夕阳已落,黄昏已过,夜幕低垂。
“阵法破了吧,道长,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晓星尘旋即跟上。
薛洋回到客栈就迎面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店家。
“二位公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店家刚迈出门槛的脚顿住,一只脚在门内,另一只脚在门外,已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在那里,似乎因为意料之外地撞上了他们而变得不安,却没办法忽视他们的存在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打招呼。
“啊,遇到了些麻烦。“薛洋漫不经心的应着她的话,眼神并没有看着她的眼睛,倒是直勾勾地毫不遮掩地盯着她手里挽着的篮子看,“店家这是要去哪里?”
店家将篮子往身后掖了掖,企图降低那篮子的存在感,却不知这样更为显眼,“去祭奠一个故人,今天是他的忌日。”话及此,不免带了几分哀伤,让人心生同情。
薛洋却仿若未闻,直接无视掉了这句话里的忧愁,移了一步,挡住了店家的去路,笑嘻嘻地道:“店家莫忙着走,这白天一整天都浪费了,何必急于现在这一时半刻呢,对不对?”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十分难过的说,“我都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正饿得慌,店家先帮我弄些饭菜来填填肚子吧。”这话说得那一个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让人都不知该如何驳斥。
话音刚落,薛洋就被身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晓星尘大力地往后扯,防不胜防下被扯的差点摔倒,趔趔趄趄地退了好几步方稳住了身形,还来不及开口埋怨,就听见了晓星尘像店家道歉的声音:
“实在对不住,店家不必在意他的话,不过开玩笑罢了。"
薛洋不满撇撇嘴,瞧见店家向他看来,立马换了副神情,笑眼弯弯,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那看似无害的笑中带了三分威胁。
我饿了。
薛洋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店家将踏过门槛的那只脚收了回去,淡淡道:"不妨事,请二位公子稍等。"语气很是淡然,倒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如此,晓星尘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再去阻止店家让她以死者为先,倒会显得矫情了,无奈之下,责备的回头瞪了薛洋一眼。
奈何他是个厚脸皮的,坦然应下了这一记责备的眼神后,就笑嘻嘻地进了门。
薛洋进门在凳子上只坐了一会儿,就没了耐心,焦躁地在大堂里走来走去,兜着圈,晃得人心烦。
“不要在晃了,眼花。”晓星尘实在忍不住了,强行拉住了再欲走一圈的薛洋。
“太无聊了,这店家怎么还没好,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这才等了多久啊,耐心点。”晓星尘无奈地笑道,只是这话还悬悬在空中,连地儿都没碰着呢,薛洋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句:
“我去看看店家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飘散在了风中。
晓星尘抬手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心里惴惴不安,薛洋这莽撞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别又给人家惹祸,徒生了事端。
坐了片刻,最后还是熬不住,起身也去了后院。
庭院寂静,偶有风声。
后院并不大,却也不算小,却很别致,倒不像是客栈的后院,如果说是那些附庸风雅之人的院落反而更让人信服。
院子的一角还植了几株青竹,郁郁葱葱,挺拔坚韧,颇有拔地而起破天之势。一口古井上的青石已经斑驳,阴暗的角落里难见天日,长出了密密碎碎的苔藓。
春寒料峭,夜风习习,鼻尖拂过了青竹绞缠着泥土的芬芳。
这份景致对于薛洋这个在市井鱼龙混杂之地长大的人着实是欣赏不来,进来就直奔目的地,往左手边的厨房走去。
店家折了一把细枝塞进了灶台,认真的生着火。听到了动静,循声望去,就瞧见了薛洋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灰暗的眸子不禁又暗了暗,旋即又转回头去,认真地生火,“这里油烟重,公子怎么不在外头等着。”
薛洋懒懒地倚着门框,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说的话还算谦恭有礼,只是这语气太过散漫,令人不大舒爽,“等的无聊了,就想进来看看店家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厨房很小,一眼便能看个大概。过大的灶台就占了小半的地,另一半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橱柜,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原被店家提着的篮子正安安分分地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