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真想换座位。”金悦然支棱着脑袋说。
我一惊:“呀,难道我不够好吗?”
“不,不是你的问题,我不想换同桌,但是想换座位。”
“哦……那……那就好……”我放心了,“不过坐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都挺好的,只是有一个人我不大喜欢。”
“谁?姜焰么?”我惧怕姜焰那直来直去的性子,自然而然地认为金悦然的情感跟我的情感是相通的,因此金悦然也惧怕她。
“不,不是。”她立马否认,“是鹤虹。”
鹤虹是鹤云的妹妹,他俩是龙凤胎。我实在是太讨厌鹤云那副德性了,且据我和李晓红的观察,鹤虹身上也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些她哥哥的坏毛病——虽然兄妹俩在学校没什么来往。如果说鹤云努力做班级的秀儿,那么鹤虹便是努力奔走在班级边缘的人,性格怪癖得离谱。因为她太沉默了,我一般注意不到她,只顾对作秀的鹤云恨得牙痒痒。
不过令我很惊讶的是,金悦然跟鹤云是好朋友,却厌恶她妹妹,这原因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果金悦然被调走了,她的同桌也许不会被调走——柳老师是不会注意到我对金悦然的“倾慕”的,我只有暗暗祝愿老师能大发慈悲,不要再让我孤苦伶仃。
那天正好是周六,周六没有晚自习,我们五点半放学。放学前几分钟金悦然转过头,对过道那边的陈瑞平说:“嗨,瑞平,放学后看电影,去不去?”
那边瑞平回答道:
“额……要不明天?我待会儿要去上课。”
“嘿,我也得去上课!”我插了句嘴,“瑞平,你上什么课?”
“语文。”
“天呐,我也去上语文,真巧!”我说,“今天可是我第一节课呢!我妈觉得我语文还得再补补,就给我报了……那你去哪儿上课呀?”
“附近的地质大学,你呢?”
“我不知道,妈妈告诉我就在学校附近,如果也是地质大学那边,那就更巧了!”我笑着说 ,真心希望也去地质大学那个班和陈瑞平一起奋斗。
事实如我所愿。
放学后我爸来接我。我注意到电动车正朝地质大学方向奔驰。
我有好几年没来地质大学了,上回来还是在七八岁的时候,那会儿爸爸的一个办公室在这里,我常来写作业。可后来听说那个地方拆迁了,便没有再去了。
记忆中的地质大学热闹非凡,沿着长长的巷子一直走下去,有好几栋楼,还有一个大操场。可如今我们电动车驶进去,却发现这里早已变了模样。操场早已被高高的墙封住,里面还有一从林子——之前有没有林子我早已忘记,只记得这儿原本是很开阔的,应该是没有。谁想得到,短短几年已是荒草凄凄,无人居住。
但另一边却有一条窄窄的小巷,越往里驶就越怕,因为向前看去巷子深处漆黑一片,上个课怎么这么诡异?
幸好没多久电动车就停住了。我们来到一栋单元楼前,在那里,我看见了一个和我一样穿着附中校服的同学——我差点没认出她来!这不正是……张海琴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但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个培优班是妈妈的一位好朋友刘阿姨向我们推荐的,而海琴的妈妈也认识刘阿姨。
海琴和我曾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她是班长,比姜焰地位还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人又长得好看,小小年纪便成为许多小男生倾慕的对象。和金悦然比也就算了,连金悦然和张海琴一比都相形见拙。海琴是真正的大神,也正因从小就表现出无人能及的优秀,初中时进了人才济济的六班,并且没退出过年级前十——我们这些平庸之辈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
“张海琴!”“李梦谭!”我们彼此打着招呼,一想我们大概三年都没说过话了,小学也对彼此不熟悉。
我飞奔过去,同时,我的家长骑上车扬长而去, 海琴的妈妈还在原地陪着她。
“梦谭,你也是来上语文课的吧?”海琴问。
“嗯,没错!”奇了怪了,张海琴怎么突然愿意与我搭话?但她的下一句话给了我答案。
“你这回考的不错啊,梦谭,上周郭老师还把咱两个班成绩单拿来对比了呢,你的化学考了49分,总分全班第二!”
虚荣的感觉在心里泛滥,使我顿时忘记了化学方程式及月考后糟糕的化学成绩所带来的短暂不快。
“是啊,”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一次考试,我就能与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人平起平坐了?
“你想考什么学校?”我冷不防问她。她几乎是立即回答:
“当然是外校了!咱母亲都认识的那位阿姨的女儿也就读于外校!”
“天呐!我……我也想上外校!”我兴奋地瞪大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外校是个好地方,”海琴妈妈补充说,“那里作业少,假期多,适合非常自律的学生,所以门槛比较高,考进去可不容易呀!”
我没有充分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海琴母亲接下来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和咱家海琴都挺合适的”让我乐开了花,一时间忘了“不容易”,觉得每份努力就应该有回报,继续发了疯地拼,就可以考上了!
我们接下来都在谈论外校如何如何好,不知怎地又将话题绕到六班班主任也是我们班物理老师陈亮身上,陈亮这班主任怎么看都比咱柳老师好得多,他们班的学生,都像海琴一样个个在行啥都会,成绩也棒,像我这样没有优势的人更得加油。
然后我们没再说什么话,老师仍没来。
海琴用手指着她的书包带子。我仰望天空,看见墙那边横七竖八的树枝,有些已经伸出墙外, 藤蔓毫无顾忌地在墙上爬行,一片荒凉,而远处一片粉色的彩云点缀在灰蓝色的天空上,也正好在ICC铂庭的顶端停旋,总也不肯飘去,一阵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吹过这条窄窄的巷子。
远处突然出现几个影子,排头的是个大人,夹着公文包,而后面几个学生大多数穿着和我们一样的校服,陈瑞平在他们中间谈笑风生。
海琴挥挥手与她妈妈道别,我们老师已经拿出钥匙打开门。
“想必你们就是新来的两位吧!”老师笑着与我们打招呼,“介绍一下彼此吧!我姓亦,叫我亦老师就行。”
“我是张海琴,振华附中九(六)班的学生。”她简短地说。
“嗯,不错,成绩怎么样?”老师新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桌旁。
“哎,其他科目还行(都是年级前十了,还只是还行,看来学霸的世界观确实不一样),就是语文有点拖后腿……”
“那这位是——”老师转向我。
“我——”我刚准备说,就被张海琴抢了话头。
“噢,她是李梦谭,三班的——”
“三班貌似不是火箭班吧?”
“确实,不过她非常优秀,真的,您别不信。”
听到曾经无比仰视的人现在也这样评价自己,我的心像灌满了蜜一样甜,又惊又喜。
这些天,我的心里受到了非常大的触动,从那以后,我真的相信我是个聪明的人了,和他们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