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能入职达班,还是貌巴的功劳。
那天貌巴骑着摩托走夜路往回赶,看到路中间停着辆车,他拉开车门一看,驾驶座上坐着个人,头上顶着一个青紫色大包,瘫在那也不晓得是死是活。
貌巴停了车,一手用了点力拍那个人的脸,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他哥打电话。
“哥,这边道上出事了,路上好像死人了……到底死没死我也不晓得噶……是个中国人,叫……shenxing……沈星?没死你装什么死噶?诶……诶诶?”
沈星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进车的一瞬间,枪声响了起来,擦着他的后背过去。
沈星也顾不上这个人趴在他身上,两条大长腿还有一半搭在外面,一脚油门下去就开走。
车门没关的警示音在耳边一直响,貌巴揉了揉撞得发晕的脑袋,爬到副驾驶上,还伸脚勾上了没关的车门。
“诶你咋个开走了?我手机!手机落下了噶!”
他后知后觉的急道。
“别找你手机了,我护照不也掉地上了,保命要紧吧!”
沈星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脸色不算好看。
“啥子情况嘛?”
貌巴不舍的回头看,他的手机噻,他哥刚给他买的,还没用几天呢。
沈星也答不上来,皱着眉头,脑袋疼的要死,心里憋了一股无名火没处撒,只能脚下使劲踩油门泄泄愤。
貌巴突然搭上他的手:“小兄弟,莫开喽,你这个车不对劲噶。”
“怎么个不对劲?”沈星丝毫不觉。
“听发动机的声音不对,你踩哈刹车试试。”
沈星听话的踩了踩刹车。
貌巴:“你踩了噶?”
沈星:“踩了啊。”
“……”
“卧槽这车咋刹不住了卧槽!!!老天奶啊前面咋没路了!!!”
貌巴比他反应快,拉车门没拉开之后找个角度使了巧劲一脚踢开车门,搂着沈星的脖子就把人从里面薅出来了。
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就看到那辆车失控的往山下冲去,在半路上着了火,亮堂堂明晃晃的坠下山崖。
沈星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回头认真的对貌巴说:“谢谢你啊,真的,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貌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后脑勺:“谢啥子嘛,刚刚你不也救了我噶。”
沈星经这么一吓,反而冷静了些:“要不是我挡着路,你也不会停下来,更不会有危险,我……”
貌巴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些做哪样嘛,不过你为哪样停在路中间装死噶?”
沈星摸摸鼻子:“我没装死……我当时被敲晕了,是你把我拍醒的……”
两人没敢回去拿手机和护照,更不敢走大路,摸着黑在林子里往山下走。
路上沈星跟貌巴交了底。
他父母死的早,被舅舅拉扯大,舅舅两年前就来了三边坡做工地生意。大专毕业后,舅舅让他留在国内准备专升本,但他考了两年没考上,实在不乐意读书,脑子一热心一横拎着个小行李箱就来国外找他舅舅干活。谁知道刚到工地却发现舅舅不见了,一问工友才知道封锁区打起来了,舅舅被困在里面,他又焦头烂额去找,有个叫昂吞的人说能帮他,让他开着车来到这条路上,然后一闷棍把他敲晕了。现在护照也没了,手机还坏了,人生地不熟的,别说找舅舅了,在这个破地方怕是活着都艰难。
他说的简略,貌巴看着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自动脑补出了一部波澜曲折的白面馒头寻亲记,看向他的目光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崇拜。
“阿星哥你真厉害,你上过大学,我听他们说大学生都可聪明噶。”
“你还敢一个人出国,我哥从来不让我自己个瞎跑。”
“阿星哥,中国是不是特别好,听说在中国半夜去街上晃也莫得事。”
沈星笑了笑:“当然了,在中国,是不让随身带枪的。”
貌巴咋舌:“不让拿枪?那得多危险噶。”
沈星拿胳膊肘轻轻撞他:“你傻呀,正是因为安全才不让带枪。”
他的目光越过熹微的晨光,看向远方:“在我们的国家,不需要用枪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貌巴低下头不说话了。
沈星看他似乎有点难过,揽过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年轻人的肩膀:“等哪天我要是能回国,你也可以跟我去玩两天呀。”
貌巴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嘞?”
沈星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真的。”
貌巴高高兴兴的拉过他的手:“阿星哥你人真好!”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沈星说道:“阿星哥,你要是莫得地方去,要不要跟我一道回去噶?”
沈星摆摆手:“算了吧,你家里人多不方便。”
“哎呀莫得事,”一说到这个,貌巴就来劲了,“我家里人都可好了,我亲哥,人长得帅还踏实靠谱,脾气可好可温柔,他肯定会喜欢你嘞,还有猜叔,猜叔也很聪明噶,可和蔼啦,还有达班的兄弟们,指定都很欢迎你噶。你就跟我回克嘛。“
对于貌巴的这番话,沈星后来的评价是:信你个鬼。
但是当时的他确实有点动摇了,关键是他现在对于三边坡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清楚,只知道这里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拿着枪追着打,自己贸然行动搞不好小命都要没,还不如找个地方暂时安顿下来,熟悉熟悉后再去找舅舅也安全些。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同意了。
貌巴倒是高兴的很,拉着他就往达班的方向走。
沈星:”诶诶诶不是哥们咱们走回去啊?“
貌巴:”当然噻,这边都是大道,好走噶,走两天就到了。“
沈星:”啊.....啊?你说夺少天?要不咱租个车呢?“
貌巴:”走之前跟我哥吵架了,不想那么快回去见到他。“
沈星:”那那那你看这天都亮了,咱俩要不找个地方吃点饭再走?“
貌巴:”......不行,有点想我哥了噶。“
沈星:”。“
达班。
”猜叔,电话还是打不通噶。“
但拓一夜没睡,看着手机上无数个没人接的电话,手臂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猜叔捏了捏眉心,看向站在门口的小柴刀:”你找到什么了吗?“
小柴刀磨磨蹭蹭的上前来,眼睛不时瞟着但拓,把手里的东西递上来。
里面是貌巴已经摔坏的手机和一本护照,护照上写着沈星的名字。
但拓抢过护照,几乎怼到猜叔脸上:”就是这个人!貌巴昨天说完这个人的名字就出事了!“
他转身就往屋外冲。
小柴刀和细狗几个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才拉住他,猜叔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拽回来,“你去哪里?现在还不知道貌巴到底怎么样了,你冒冒失失出去又有什么用?“
小柴刀忙道:”对对对拓子哥,貌巴应该还活着,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了一辆已经烧毁的车,但是山上山下找了好几趟,没得看到人。“
”但拓,你冷静些。“猜叔站到他身后,道。
但拓被小柴刀和细狗拽着胳膊,听了这话,他低下头,再抬起来时眼眶有一点不着痕迹的红:”猜叔,我咋个冷静嘛,那是我弟弟,那是我亲弟弟噶!打着打着电话人就消失了,我就不该答应他替我去跑这趟......”
猜叔顺了顺他的脊背:“貌巴我们一定会找,沈星当然也要找,既然山上没找到人,至少说明貌巴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很有可能和那个沈星在一起。我已经托吴海山去查沈星的底细了,找一个中国人,在三边坡,对我们来说,你也知道的,不是什么难事。”
但拓点点头,手里把护照攥的皱皱巴巴,咬牙道:“那个叫沈星的中国人,莫落到老子手里,不然非把他搞死!”
沈星发现貌巴真是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一天天饭也不怎么吃,拉着他两眼一睁就是走。两人几乎不休息的走了整整两天,走到达班门口的时候,他几乎是被貌巴拖着进去的。
“哥!猜叔!我回来噶!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但拓一听到这声音就从屋里风一样冲出来,看到面前完好无缺的弟弟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上去轻轻捶了下他的肩头:“你跑哪克了?”
“这说来话长了哥,我给你介绍一哈,这个是沈星,他......”貌巴话还没说完,突然脚下打晃,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貌巴?貌巴!”但拓接住貌巴,叫了他两声没反应,交给了闻声而来的油灯,然后一把揪起沈星的领子,”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他看起来好凶,长得又高,凌乱野性的长发,满身结实的肌肉,看起来能一拳把自己打死。沈星哪见过这样的人,一下子吓傻了,愣在原地半天嗫嚅不出一个字。
但拓气急,一拳重重打在他腹部:”说话!!“
这一拳打得狠了,沈星感觉整个人都痛得痉挛,本来就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休息,强撑着精神走过来的,此时又挨打又受惊,两眼一翻白,就这么水灵灵的晕过去了。
旁观的细狗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冲着屋里头喊:”完喽,猜叔,拓子哥把人打死喽!“
“怪不得阿星哥那么怕但拓噢,”兰波听得认真,点点头附和道,“那后来嘞?你到底是为哪样晕过去的嘛?”
貌巴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医生说.....因为没吃饭,饿的.....”
他忘不了他醒来时,坐在床边的他哥要撕了他的眼神。
”哪个给你的胆子?饭都莫得吃,跟个陌生人走回来噶?”
他顾不上他哥,急急忙忙就要下床出门去。
“你要做哪样去?“但拓比他力气大,把他拦在门口。
”阿星哥呢?白白净净的,有点矮,和我一起走回来的那个?“他连说带比划。
”打一顿扔竹屋里了。“但拓听到弟弟醒来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那个中国人,有点不爽。
”哥!!“貌巴这下是真急了。
他辛辛苦苦坑蒙拐骗带回来的白面馒头,不能让他哥给饿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