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周六是一个阴天，姜同学收拾好行李打了车去研究所宿舍。看着路边的槐树随风招摇，有初中生骑着自行车。

老陈说他读书那会也是住这栋楼。姜同学站在八楼的电梯口，望着灯光昏暗的楼道。“妈妈，我读书近20年就是为了来这种地方吗？妈妈，在北京，我只配住这种地方吗？”姜同学默问着。有人往电梯口走，姜同学不自然地扭开头，把思绪拉回。顿了顿，抬脚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宿舍没人，窗帘斜拉着，透进来一些白惨惨的光。打开灯，拉开了窗帘，姜同学开始打扫床铺。床位收拾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冲了个澡，把脏衣服拿去手洗又是六点半。这会太阳已经落山了，姜同学终于能躺下舒展舒展腰。床帘拉上时感觉烦躁慌乱的心沉了下来。闻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她感到一身疲乏。

朝北的房子夏天没那么热，但是没开空调，姜同学醒来时又出了一身汗。正好有人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显得刺耳，这些声音让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姜同学起了一身汗毛，心跳突然加快。她没有拉床帘，躺着听下面的声音。估摸着应该又是那个比较冷漠的下铺。

开门后噪音并没有减轻，先是一阵链条和铁质挂钩碰撞摩擦的声音，然后就是听到塑料拖鞋被甩在地上，“啪啪”两声之后是人走近的声音，然后又是空调开机的声音。她厌烦地翻了下身，纳闷这屋原来有空调啊，怎么看不见遥控。想了想还是起身下床，至少打个招呼知道人家叫啥吧。随着姜同学下床，明显感觉到床在晃动。她听到对方啧了一声。

“你好，我叫姜白圭，今天刚入职研究院。张叔叔安排了这个宿舍，您怎么称呼？”压下尴尬和不悦，姜同学努力想破冰。“我姓江，在公司上班。”对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想着以后要常住，姜同学尽量去展示善意，问到“咱们这屋还挺热的哈，空调遥控在哪呀，下午没看到。”，对面似乎不太想聊天，已经坐在床上了，侧着身冷冷说“空调是我买的，卫生间的洗衣机也是。”，没想到是这样，姜同学也不再说话。

即使是傻子，在此刻也感受到了恶意。也许是空调的作用，也许是尴尬的氛围，她感到一阵寒冷。杂乱的宿舍这会更显得逼仄，换了衣服她出了门。好在宿舍区有个小操场，室外暖暖的空气让她的心跳逐渐平缓，看着操场上的红旗舒服了一些。无端地就很想阿摩。

诉苦的话刚打出去几个字，阿摩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摩怎么了，她欺负你了吗

生姜同学没有直接欺负，就是那种暗戳戳的挤兑

阿摩抱抱，你别跟她起冲突

生姜同学我没有，出来了

阿摩小姜你真棒，你控制住了情绪

生姜同学怎么这里都会有烂人啊

阿摩看看后面能不能调

看着阿摩在另一侧为她着急，出谋划策，她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阿摩怎么哭了

生姜同学委屈嘛

阿摩我不在你身边，你哭的话背着点人，别让人笑话

生姜同学笑话就笑话，我不在乎

阿摩你要在乎，人活一张脸，现在在你身边的是同事，你的眼泪最后都会变成他们攻击你的子弹

生姜同学那你来了我要抱着你哭

阿摩好，我抱着你，你哭个够

听得阿摩讲这些，姜同学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随意，还有外露的情绪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职场人该有的。“但是他们会怎么攻击我呢？”姜同学在此刻心中小小标记了一笔。她还是太天真，这些回旋镖要不了很久就会到她身上。擦干了眼泪，她看着镜头里的阿摩和因为哭过丑丑的自己，笑了起来。

阿摩笑屁啊

生姜同学笑丑东西

阿摩你才是丑东西，我很漂亮

生姜同学你才是

阿摩谁哭谁是

生姜同学我现在没哭，我不是

两人幼稚地玩起文字游戏。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感觉过的很快。天更黑了些，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她看着这些人，想着自己只有一日也会成为和他们一样。

生姜同学老头，我一定会扛过这些事情的

阿摩这就对了，也不用扛没，告诉我，咱们一起梳理

生姜同学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阿摩甚至都不算问题，我以前也有完全气场不合的同事，你不把他当一回事，什么事就没有

生姜同学嗯！我先上班，攒够钱了我就自己租房去

阿摩好啊，那我来你家住

生姜同学好，欢迎你来

阿摩亲亲，小姜最棒了！

生姜同学亲亲，老头是世界上第二好的老头

阿摩不亲，我要当第一好

生姜同学那不行哦，我爸才是

阿摩我就是你爸

生姜同学big胆，我是你爹

争着当对方爹这种游戏真的很幼稚，但他俩都快玩了半年了。挂掉电话时，姜同学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有一份工作，有理解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个人在远方惦念着。这样的她，真的感到很幸福。红旗依旧在风中飘着，她看了许久，心中想着早日升官发财挣大钱住大别墅，如果不行，至少能出得起附近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