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月的A城温度丝毫不减，从19楼往外看，能看见圆圆的红日跌进高楼和暮云中。今天的天色是北方少见的橙，继而变幻为浓郁的紫色，逐渐衰减成烟粉色。

如果姜同学有空去茶水间看一眼落日的话，她肯定会非常兴奋的拍下来发动态。可惜今天不行，今天是她实习转正的考核期，如果转正，她可以去首都总部。从昨天接到通知，姜同学一直在准备面试谈话，越临近考核时间她越焦虑，一下午已经接了五次水，上了四趟卫生间。

高跟鞋有点硌脚，她去卫生间脱了鞋。掏出手机看时间，看到弹出的消息。

阿摩怎么样了

生姜同学紧张，怎么办😢

阿摩摸摸生姜同学，先憋住气，能憋多久就多久，再深呼吸

生姜同学欸？好像没有那么心慌了

阿摩嗯嗯，相信你可以的

阿摩我要开会了，结束了发消息给我，晚上视频

关掉手机，她自嘲一笑。其实全国性的学术汇报她已经参加了无数次，这种面试本来不值一提，但是对今年来科研不顺，在延毕边缘的学生来说还是棘手。

学术是学术，逻辑自洽就行。但去公司不一样，她要展示她可榨取的剩余价值。从创造者转变为商品，这是她之前近三十年里未曾思考的东西。

其实面试内容也还好，毕竟是导师入股的公司，问的也是些专业问题。让她不舒服的是面试官最后逮着他她的家庭背景问，是不是本地的，父母亲什么工作，有没有对象……她不愿意去跟别人讲这些，尤其在这样一个关系不对等的环境下。面试结束后帮着会务组的同事整理了会议室，等到再回到工位，其他同事都下班了。

双脚在7cm的高跟鞋里肿胀得很明显，汗液黏在廉价的醋酸背心上极其难受。她小心解开那双仔细挑选的藕色高跟鞋，把脚拔出来。一瞬间好像是美人鱼回了海里。“呜呜呜，都市丽人，谁爱当谁当。”

换回运动鞋回家，路上看见阿摩发来的消息。

阿摩面试顺利吗

阿摩我这边做螺丝鸭脚煲，你等会吃啥

阿摩今天不用和同事应酬，入职了再说

阿摩你怎么样了

看着这些消息，疲倦消失了一大半。一站路后正好是个换乘站，她裹挟在人群中，来不及仔细回复。

生姜同学结束了，还行

生姜同学太累了

生姜同学我回去要喝点啤酒

发完消息，又看了眼面试群让大家等最终结果。熬了两天的人，终于在地铁上睡去。再醒来是安全员在终点站喊的她。

出了地铁站，外面的风让她清醒了一点。路过操场，看着跑步的学生和散步的职工家属，从没觉得那些笑声这么真切舒服。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158包邮的两件套西装并不会和赤橘色的操场灯光违和。风吹过，有四季桂的香气，突然很想和人说说话。

“春日雨，夏蝉鸣，明天是个好天气……”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阿摩打来的视频。

阿摩怎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生姜同学还在等结果，有点累

……操场上小孩子玩闹声传来，看着镜头里的阿摩，她突然感觉很难过。

生姜同学有点想你

阿摩少来了，又犯病

……

阿摩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