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明灭,雾霭沉沉。
飓风要来了。
浮玉山的芭蕉叶大如一堵墙,虽是叶子,却坚如磐石,而又轻便。顺手拿的几根柚木正好在龟背上搭个小草屋 。
愔有些忧虑,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要葬身海中。
愔整理了干粮,刚塞进袋子里的豆子撒了一地,顷刻间,仿若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玄龟已经缩进了壳子里,水拍打着龟甲,连着内脏在颤动。兽妖精鬼尚可搏斗之,天灾不可避免。混沌缩在角落里,俨然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愔拼命稳定自己,避免沾到弱水。风声遒劲有力,卷着浪拍打,像是数千人在指责你。
“没用的,你做不到的”
“天台寺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们就靠你了……”
“能找到吗?”
“西北大荒有神,皆龙头兽身……”
头疼欲裂,愔额头上细细的汗越聚越多,汇成一滴“雨”似的,滴在龟甲上,抑制不住的恶心。
第几天了?越来越冷,愔忍不住抱住自己,可是于事无补,芭蕉叶裂了风,凄风冷雨直往人胸口灌。手指不可屈伸,而脚原本冻得疼,现在却已经麻木,大脚趾上的冻疮痒得钻心
已经到了七月,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可现在,她只想喝一碗热腾腾的羊羹,最好再撒上些芫荽。
如果现在玄龟能送她回到岸边,愔觉得自己肯定会回去,不会有一刻迟疑。
玄龟也惧怕飓风,缩在龟壳里,随流飘荡,任意东西。
饿——愔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自己喜爱的吃食,外边的风呜呜,像是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
没有食物了,或者说她们互相为食物……
洁白的獠牙和闪着寒光的剑,愔的剑还插在剑鞘里。如果,她是在想如果,吃掉它可以活多少天,若是留下它,又会帮她活下去吗。显然,这只是她犹豫时扯出来的不必要的可能。
愔闭着眼假寐,她已经没力气抱怨天气了。
她好像听见舔舐的声音,啊,原来是在舔毛,她又闭上了眼。
她好像了吞咽的声音,啊,原来是她自己在咽口水,她又闭上了眼。
这次,她好像听见了青鸟的叫声,如鸣珮环,是春天到了吗?
那只精怪幻化成兽形帮她抵御了不少风雨。
有隐隐亮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以往这里只有冷雨寒风,有些许尘埃在光影里浮动。愔一把掀开叶子。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挺过来了。
愔以后你就叫烛龙吧。
狸奴歪着头,他不知道烛龙是何含意……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愔执着一只玉碗花,轻咂品尝其中兑了野泉的花蜜,如饮琼浆,甜润芳香,微凉,刚好拂去心中燥热。
是谁在唱歌,烛龙抱着果子,耳朵微动,眼珠骨碌碌的转着。愔握紧了剑,轻轻起身,猛然又想起这是仙山!
——难道是
愔不自觉加快脚步,将埋在绿草下的枯枝踩得嘎吱作响,不顾低矮的枝叶打在脸上随手拂去。烛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看到了,头部白色,身上的斑纹犹如虎斑,长有一条红色的尾巴,鸣叫的声音如人在唱歌,愔没有靠近,在清风月色下,与湖光山色之上,有一只鹿蜀引颈高歌。
不自觉想起了故地的歌谣,可是在他乡的游子根本没有勇气去唱。
于是,愔又多了一个朋友,那只鹿蜀背着她走过瀛洲的许多个山头。看到鹿蜀的那一刻,她觉得近了,她已经找到了瑞兽,那找到仙人想必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三年过去了,时间俨然成了一个真正的问题。
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
烛龙已经可以说话了
烛龙“我们接下来去哪?”
愔怔怔地望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愔缓缓启唇:
愔“神住的地方。”鹿蜀又在唱歌,青草在微风里轻摇,愔忍不住伸个懒腰,她感觉身体很久没有舒展了。
再翻过几个山头就要拉开瀛洲了,在朦胧的暮色之中,她看不清山的那一边是什么。